他只好按捺住想自荐的心,笑道:“哎哟,这些要求都不高,我看呐,说不定马上就能寻着合适的呢。”

卿知渊笑道:“那就借宁大人吉言了。”毕竟宁奕是个外男,妹妹还没嫁人,卿知渊就提起另外的话题,把关于妹妹的婚事揭过。

到底同人家姑娘只见过一次,也不好一直谈论她,宁奕也就只好顺着卿知渊的话来说。

他两个虽然一个是文官一个是武官,宁奕幼时也是陪着圣人一道读书的,虽当年没怎么用功,而是想着如何帮助圣人把摄政王扳倒,可好歹不是个大老粗。四书五经,他都念完了,便是什么诗集啊,画集什么的,为着迷惑摄政王,他当年也陪圣人一起读过。如今两个人聊起来倒也不会尴尬,还有些话可以聊。

坐了一会儿,时辰不早了,宁奕就起身告辞:“今儿叨扰卿兄了,天色已晚,我这便告辞,哪日卿兄得空,兄弟我也办一桌,同卿兄再聚。”

卿知渊拿起脆儿后头提来的两瓶桃花酿道:“宁大人客气了,今日同宁大人一叙,倒也算意气相投,这是我家酿的桃花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家妻同舍妹一道做的小玩意儿,不算甘醇,可适合女眷喝。大人便是拿回去送给老夫人尝尝,也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卿知渊跟宁奕同朝为官这么些年,他是不相信宁奕忽然脾性就好了的,不过看样子他却也没生气。江如吟就叫送了两瓶酒来,至少叫宁夫人也瞧瞧,这件事他们家是赔罪了的,若是宁奕秋后算账,那可就是他们家没道理了,宁夫人是个讲道理的好人,自然会劝几句的。

宁奕一听说这是琬月做的,把那个一起两个字完全当做没听见,眼睛都亮了,忙不迭接过:“哎呀,卿兄真是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卿知渊见这人一面说着不好意思,一面紧紧抓住不放,他只觉有些好笑,可转念一想,东西都收了,就代表这事儿揭过了,日后可别找他的麻烦了。他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摔不起几回。

宁奕兴冲冲的回了府,就看见他娘拉着一张晚娘脸坐在堂前,他讪讪一笑:“娘,您老人家这是怎么了?谁惹您不高兴了?您同儿子说,儿子去处理!”

宁夫人扯出一抹阴阳怪气的笑容,要是叫旁人一看,准会拍着大腿说:“不愧是亲母子,宁大人平日也是这么着的。”

宁夫人道:“我哪敢劳烦宁大人呢?我这老婆子活一天是一天的,偏生生了个儿子也是个棒槌,二十四五了,天天不着家。我一说你,你就往外头跑,今儿又去哪儿野去了?这会儿才回来。”

宁奕几步蹿到他娘跟前,陪着笑道:“娘,我今儿可是去干正事的,皇兄叫我去卿府办事来着,那小卿大人客气,留我吃茶点,那我横不能转头就走,您说是吧?回头您又说我得罪人。这不,一回来我就直奔家里的。”

宁夫人听说是皇帝外甥叫他去办事,这才收敛了点儿怒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准是你嫌弃我说话烦人,自己跑去圣人那儿呆着,圣人才派了活儿给你做。你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满京城里打听打听,谁家二十四五不娶新妇的?你看就说小卿大人吧,人家那也是十五六就成亲,如今孩子都有了。就你,跟我犟!非得要娶个绝色美人!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你娶绝色美人!那老娘跟你说了那么多门亲,哪个姑娘不漂亮?偏你还嫌,你怎么不上天娶仙女去呢?”

他娘一开始说话,宁奕就头疼,他说一句,他娘就有十句等着他,偏那又是他亲娘,他能怎么办?只能躲出去了。

可今儿不一样,今儿他有想娶的姑娘了。

他眼睛亮闪闪地道:“娘娘娘,您别说了,我有想娶的姑娘了。”

宁夫人还在一通输出呢,她都快习惯这个倔驴儿子非要娶个绝色佳人的说法了,哪知道今儿竟峰回路转。

她狐疑地把儿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果真的?你小子别是唬我的吧?”

宁奕道:“我怎么能唬您呢?比珍珠还真呢。”

宁夫人收敛了怒气,带着期盼的眼神盯着他:“快说,是哪家姑娘?娘明儿就找官媒给你提亲去。”

宁奕一想起花园里那抹让他久久不能忘怀的倩影,就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此时虽不是桃花开的季节,可他心里的桃花,却一直开到他的脸上来。

“是卿家的五姑娘,姝慧县主。今儿我在藕香榭等小卿大人,恰好她带着小卿大人的儿子去摘花,那小家伙,胖墩墩的,力气倒不小,撞着我怀里。我抬眼一看,娘,我得告诉你,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就是天上的仙女儿也没有这么好看的。看着她,我就想啊,我必须娶她。这就是我一直在找的绝色美人。”

宁夫人没眼看儿子这一脸荡漾的表情:“你没唐突人家姑娘吧?”这小子从小可就是个混世魔王,可别吓着人家姑娘了。

宁奕从回忆里抽出心思来回答他娘:“没有!娘,我可老实了,那仙女儿似的姑娘,我就觉得要是对她说句重话,看她皱一下眉头,我心里都疼得慌,我怎么敢唐突她?”

说着,他又从怀里取出来那两瓶酒:“这是小卿大人送我的,说是小卿太太同姝慧县主一道儿做的。娘,我们俩一人一瓶。”

踏风在旁边低着头,心里默默吐槽,就这么两瓶酒,他说他拿着,大爷非不肯,揣在怀里,不时的摸一摸,露出一阵傻笑来,那真是看起来就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儿子愿意娶妻,宁夫人也高兴,她接过这瓶酒,闻都没闻一下呢,可她就感觉整个人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做什么事都有精神了,未来儿媳妇这酒酿得真好。

宁夫人高兴地一拍桌子:“好,明儿娘就给你提亲去!我去请官媒里头最好的王媒婆,备好了足足的礼物,让她去提亲去。”

她想了想,又道:“圣人一向疼爱你,若是卿家当真同意了这门婚事,你去求求圣人,叫他下道旨意赐婚,把这门婚事办的更光彩些。”

宁奕点头:“那是自然。娘,您可得替我出力啊!我要是娶不着姝慧县主,我就这辈子都不娶了。”

宁夫人打了他肩膀一下:“行行行!娘给你尽力去,豁出这张老脸,找人去做说客去。你放心,这么些年,你好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娘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得帮你把事儿办成了!你啊,最近也老实些,别得罪人惹是生非的,同卿家两位大人客气些,知道了没有?”

宁奕狗腿地给他娘捏肩:“谢谢娘,娘您放心,我保准儿老实极了!”

第三十七章 姐妹相见

却说这头,琬月正在同她庄子上的管事说话。

这名管事姓许,是个挽着发髻的妇人。

其实庄子铺子的管事大多都只是男子,却很少有妇人,这就显得许管事十分难得。

琬月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许管事的时候,那时她才十一岁,而许管事还不是如今的管事模样,她只是一个普通庄户的女儿。

当时因为庄户们都不曾认字,看不懂账本也做不来账册,导致她无人可用,她就同哥哥借了小厮齐家,下去教她的庄户们认字。

卿知渊是读书人,他的书童,修身齐家都是识字的,甚至叫他们写文章都行。卿知渊虽然不理解妹妹为什么要叫庄户识字,可他十足的疼爱妹妹,妹妹要借,那就借了出去。

许管事那时候叫作招娣,她是庄户人家许老三的三女儿。大女儿得男,二女儿来弟,全都因着到了年岁,被爹娘胡乱要了些聘礼许出去了。

可许管事从小就悲哀的发现,她的人生一眼就能看得到边,不过是从被爹娘斥责打骂,给家里做牛做马的干活,到另一家去,受丈夫婆母的责骂,继续当牛做马的干活。

她很羡慕姑娘身边的女使橙叶,那个年过二十仍然不用成亲的女人。纵使橙叶是爹娘所看不起的“赔钱货”,可在她跟前,爹娘却只敢低头哈腰,谄媚讨好。

她也想做这样的女人,她也想走到姑娘身边去,可是她只是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粗鄙的,什么也不会的庄户人家的女儿。爹娘嘲笑她的异想天开,妄图与小姐身边的红人一样。

可是她不在乎。不认字,她就偷偷的趴在窗户外面跟着齐家学琬月说过,不论男女,都能来,可是愚昧的庄户认为,女孩子学这些东西没有用,来的全是男孩。

许家更是如此,她偷偷的来学了半个月,对爹娘只说是去打猪草去了。

可琬月到庄子上看的那日,她正被她爹娘捉住,拿着田边的桑树的枝条,抽得身上深一道浅一道的血痕。可当她看到琬月的时候,眼睛却像有一团火在烧,琬月知道,那是一种叫作野心的火焰。

琬月救下了许招娣,并且说她有不屈的精神,恰如君子兰,为她改名叫做许君兰。

琬月重新改了制度,设立一个男学堂,一个女学堂,庄户的孩子,不论男女,必须都送进去识字,而做管事或者担任其他的职位,则由吉祥如意组织考核,她来亲自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