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仲夏兜兜转转,又走回老路。
徐帆听说仲夏要考春江大学美术学院,气得吐出一口老血,在医院里躺了两个礼拜。
她戳仲夏的脑门,试图点醒她:“早知道要考美院,你上三年普高的意义在哪里,还不如继续读艺校。荒废三年,整整三年,你知不知道,时雨就这么重要?你要为他牺牲到这种地步?你还年轻,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
在学校里,跟时雨走得近,仲夏老往高三部跑,找他借笔记、借文具,各种理由,徐帆看在眼里。
仲夏豁出去,第一次忤逆徐帆,哭着说:“我现在后悔了,就不该进春江二中,我画了十几年画,我只会画画,现在成绩跟不上,你请的家教,都没时雨教得好,我不知道我将来除了画画,还能做什么。你别什么事情,都往时雨身上赖,喜欢他是我的事情,跟他没关系。”
青春期的仲夏,对未来迷茫、焦虑,时雨犹如一条无形的绳子,把她牢牢拴住,她能做的,便是跟在身后,时雨去哪,她去哪。
徐帆自然不可能再让时雨为她辅导功课,说实话,他讲课干巴巴,照本宣读,枯燥无趣。
仲夏学习成绩提升,完全是为爱发电的结果。
这个道理,徐帆不会不明白。
考虑到女儿前途,徐帆同意,从现实角度来讲,除了美院,她似乎没有其他出路。
仲夏背着行囊,走进春江大学的第一天,就去找时雨,撅起粉嘟嘟的小嘴,笑得像朵桃花,得意地说:“怎么样,现在我可以当你女朋友了吗?”
时雨哼哼道:“春江美院算哪门子春江大学?”
仲夏指着身旁的美院尖顶建筑,昂起头,自豪地说:“我就问你,我现在站的这块地方,算不算春江大学。”
春江美院,是春江大学的一部分,这是事实,时雨找不出辩驳的理由。
自己挖的坑,自己填,时雨就此成为时雨的男朋友。
好不容易追打手,仲夏对他百般迁就。
体育课打完篮球,仲夏给他喂水,拿课本在一旁扇风,当着众人的面,夸赞道:“我家时雨最帅,刚才扣篮的样子酷毙了,像樱木花道。”
她在学校对面的烘焙工坊学做饼干,抱着热乎乎的饼干,在教室门口等时雨下课。
仲明楷以为是给他做的,伸手去拿,被仲夏“啪啪啪”一顿乱拍:“这是给时雨的,你只能吃一块。”
惺惺念念的时雨追到手,她要用行动告知所有潜在的竞争对手,时雨是仲夏的,任何人不能觊觎。
对于仲夏的热情,时雨感到浑身不自在,像牛皮糖,天天缠着他,被动接受这份爱情,反应冷淡。
直到白花花来春江大学,办校园画展,情况才有所改观。
父母从小不在身边,时雨缺爱,看仲夏积极主动,性格活泼,人又长得好看,巴不得赶紧把他俩送入洞房。
白花花要来两人课表,把业余时间排得满满当当,今天送电影票,明天发餐饮券,后天安排农家乐采草莓。
总之,千方百计把两人撮合在一块。
真正让时雨决定迎娶仲夏,不是她大胆热烈的追求,而是仲明楷向卡门教授推荐了他,去普林斯顿直博。
一去便是四五年,或许更久,仲明楷在专业上对他全力支持,到了必须要做决断的时刻。
白花花跟时雨进行一番长谈:“小雨,能娶到仲夏这么好的姑娘,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时雨说出自己的想法:“以前还好,现在觉得她很粘人,天天给我送吃送喝,嘘寒问暖的,我感觉她不像是我女朋友,像找了个老妈。”
白花花抽他一记肩膀:“瞎说什么呢?你老妈我可没她对你这么好,你小子拐着弯怪我,没好好养你是不是?有人关心你,是你的福气,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缺少父爱和母爱,时雨幻想着,白花花能多关心他一点,多陪陪他。
没料到心目中憧憬的母爱,竟是由仲夏填补。
温柔善良,以家庭为重,在背后默默支持他,能使其全身心投入事业,是时雨心中完美妻子的形象。
不得不说,仲夏完美契合。
仲明楷是他恩师,牵线搭桥,邀请卡门教授跨越大半个地球,来观摩校园创新大赛,为时雨铺路。
再加上白花花的劝说,看得出来,她对仲夏非常满意。
家和万事兴,婆媳关系融洽,至关重要。
因此,时雨迎娶仲夏,是经过多方面慎重考虑,摆脱田文芳的纠缠,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原因,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婚后仲夏更是体贴入微,照顾时雨生活起居,除徐帆对他有意见,基本可以算是个幸福的小家庭。
然而仲夏凡事为时雨考虑,他越来越恍惚和迷茫,仲夏填补时雨缺失的母爱,让他有时候觉得,仲夏不像个妻子,更像是他幻想中的母亲。
日子过得平淡,掀不起一丝波澜。
明明是理想中的完美妻子,现实生活又让他不自在,显得无所适从。
他履行丈夫的职责,配合完成仲夏提出的所有合乎情理的要求。
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他陷入迷惘与混沌。
最后弄得自己也搞不清楚,对仲夏是种怎样的感情。
但有一点,时雨非常清楚,他娶仲夏,与田文芳无关。
相识十年,时雨第一次向仲夏打开心扉,说出心中隐匿。
仲夏追随时雨的思绪,回想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也不想天天洗衣做饭,像个老妈子一样伺候时雨的吃喝拉撒。
时雨越不回应仲夏的爱,她就越心慌,怕有一天,时雨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