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舒见他雷厉风行,宫廷画师说辞就辞,不由得多看他几眼,“看来你在宫里确实太压仰了。”

天天都画一样的宫殿,一样的人物,再好看也会腻的。

林云舒想到上回他画的画,“你是该走走。远离事非之地总是好的。”

徐会也是极为认同的。两人天南海北聊了许久,直到落日西斜,徐会才离去。

徐会出发没两日。徐氏族长对外宣布,徐会独长女不尊师长,被徐氏除族。

满京城都被这事惊住。

诚然徐氏家族在满是达官显贵的京城不怎么显赫,可除族这事,本身就极为罕见。家族是根,是一个人的底气,外嫁女尤其要靠娘家才能立稳脚根。居然有人被除族了,这可是近百年来的稀奇事,再加上会试刚过,三个进士的妹妹被除族,话题度足够了。

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件事。

王清瑶是在参加一场宴会上被人“好心”告知此事,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怼了对方一通,提前退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找上族长家的大门讨要说法。

族长极为耐心接待,将徐会亲笔写的断亲书给她看。王清瑶自然认得自家夫君的字,可她没想到他这么狠心。说断亲就断亲,一点情面都不讲。

月琴不过就是撵了他师傅,就算做错了,让月琴跪一跪,求他先生原谅也行。没必要除族这么严重吧?

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

徐月琴得知这事,比王清瑶还要震惊。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进宫陪伴太后,很得太后喜欢。她们坐在亭子里欣赏风景,他却只能站在外面为她们画相。与她一起的姐妹家中长辈哪个不是一二品的大官,只有她的父亲是个不入流的画师,她常常要受小姐妹们有意无意地嘲讽。

久而久之,她对父亲生出怨怼,言语中也不怎么恭敬,甚至有些看不起他。但是被一个看不起的人抛弃了,这种羞辱更是放大了好几倍。

尤其还被妯娌一通冷嘲热讽,她就更气了。

她怼完对方,立刻进宫求见太后。

太后见了徐月琴,听她哭诉一通后,就要找徐会算账。

却不想王清瑶刚好带着三个儿子进宫,听到太后要找徐会,告之徐会已经云游去了。

太后颇为威严,“他倒是跑得快。原以为他主动辞官是识时务,没想到他临走还要恶心我们一通。”

徐月琴揪着帕子,小心翼翼看着太后,“姑祖母,他不会知道了吧?”

太后猛然一惊,看向王清瑶,“他知道了?”

王清瑶摇头,“不可能知道的。”

就算不知道,徐月琴心中还是很恨,“姑祖母,我都快成京城笑柄了。您可一定要为我作主啊。”

做主?正主都跑了,她还怎么作主。太后沉吟片刻,拍拍徐月琴的手背,“他走了,他不是还留下个先生吗?我就拿她开刀。”

徐月琴想起这事都因林云舒而起,立刻破涕为笑,“多谢姑祖母。”

太后让宫女去宣人,又拉着徐达义的手,“我打算让你入翰林院当待读,你看如何?”

徐达义长身玉立,恭恭敬敬拱手,“都听姑祖母的。”

太后又看向另位两个侄孙,“我已经跟下面的人打过招呼,庶吉士名额也有你们,到时候你们也能入职翰林院。”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这次科考只能算是侥幸中了二甲,没想到也有机会入翰林。

“多谢姑祖母。”

第112章

林云舒得知太后要宣自己进宫,还以为太后要问春玉的胎相。听说太后连失两个孙子,对春玉肚子里的孩子尤为看中。想必也不会为难她。

为表隆重,她还特地进屋换了敕命衣服,宫女有些惊讶,一问才知,这人还是盐俭县县令的母亲,今年刚被皇上封为安人。

她们一路到了慈寿宫。

进去后,林云舒头也不敢抬,跟着宫女照做,下跪行礼,“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徐月琴和王清瑶看到她身上的敕命衣服,眉峰紧锁。原来她不是贱民。

太后叫她起身后,宫女走到太后跟前附手在她耳边嘀咕几句。

太后点了点头,也不叫林云舒坐,声音微凉,“顾林氏,听说你是徐会的先生?”

林云舒怔了怔,不敢抬头,太后叫她来不是为了春玉,而是因为徐会?

心里惊讶,林云舒面上却不敢表现,应了声“是!”

太后手搁在茶几上,声音威严,“你可知徐会因你将女儿除族?”

林云舒自然知道的,老大几乎每天都出去溜达听这些小道消息。她当时知道还惊讶了一回。

林云舒也没否认,“道听途说。不知道是真是假。”

太后抬了抬手,“抬头回话,不要总低着头。”

林云舒秉持着说多错多,也没说什么奉承话,抬头平视前方,将对面这些人尽收眼底。

三个年龄相近的年轻男子以及徐月琴和王清瑶。

太后见她不过是个寻常老婆子,心里冷嗤,还真是小瞧这些小人物,敢给她侄孙女气受,她拿着佛珠,拨了几下,“依你所言,徐会此举是对还是错?”

林云舒心里一个咯噔,她要是说徐会做得对,太后还不撕了她?她要是说徐会做得不对,太后岂不是让她教训徒弟?

怎么回答都是错的,她选择避而不答,“此乃徐会家事。我只是她的绘画师傅,不教为人处事,也不便掺和。”她又拱手,转了话题,“太后娘娘,臣妇是玉妃娘娘请来的稳婆。还要为她请脉,恕臣妇不便在此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