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士兵的面色红润,一看就知道吃得也很饱,到了饭时,他们甚至已经不会抢饭吃,而是捧着个破碗,有序地排队打饭吃饭,光看这一幕是让人万万想不到建营只有月余的。

他们也会在排队时偷偷闲聊几句,聊他们家里的事,聊团练营的事,甚至聊聊帝姬的事。

小郎君听到了,耳朵还是不自觉就竖起来了,陪他在营中走走的高三果恭维话说得不太好,但很敏锐,立刻就转过来看他。

不太君子,不好,不好,小郎君为自己不得体的行为脸红了一下,但还是问起来。

这座营很好,虽然搞成白鹿灵应宫的道童营有点搞笑,但重要的是它呈现出的秩序就一点也不像这种小朋友建起来的小郎君不经意地说,这一定需要大人的帮助吧?

高三果对自己这个新朋友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立刻就答了,“怎么没有?王都头是极辛苦的,还有李主簿……”

小郎君记在心里,又继续问,“我想也是,帝姬千里迢迢来此,京中岂无安排呢?”

高三果就很诧异地看看他,“什么安排?”

“比如说,”小郎君说,“帝姬是韦娘娘膝下养大,康王殿下难道不记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然记挂,还差人送过许多汴京的糖果,很好吃!”高三果迅速跑偏,“待我回去,分你些!”

小郎君就尴尬地看着他,直到迟钝的小都头也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你是说这团练营,还有兵书吗?”小都头就乐了,很自豪地挺挺胸,“这是帝姬一点点教给我们的!”

小郎君就吃惊了,甚至有些敬畏,“朝真帝姬?她竟知兵吗?”

大部分战前准备问题都已经捋清了,李素这间简陋的书房里,所有人都是一脸疲惫。

“且先这么着吧,”帝姬站起身,“余下的主簿准备着,支用钱帛时,差季兰写个文书送过来记上就是。”

在座所有人都起身了,得恭送帝姬出去。

花蝴蝶原本一脸的神游天外,起身时忽然像是想起什么。

“帝姬,还有一事。”

正在被佩兰披上兜帽的帝姬转过头来,有点不解,“什么事?”

“虞公不知兵。”他说。

团练营练兵时是灵应宫在练,但说到出门打仗就麻烦了,因为领兵的一定得是指挥使。

但指挥使一看就是个标准北宋文弱文人,怎么办?

花蝴蝶这次不准备挑战帝姬底线了,他已经被驯化好了,正开口要毛遂自荐时,帝姬忽然点点头:

“我知道,”她说,“所以我得去。”

花蝴蝶那些准备好的话就都被吓回肚子里了,帝姬上下打量他几眼,就很难得笑起来。

“都头自然也不得幸免。”

第四十一章

马车在土路上慢慢地走, 夕阳透过帘子,将车内照得红彤彤的。

“你今日去白鹿营,倒与那个辽人小子很亲善。”

指挥使是指挥使, 但毕竟是挂了个名的,对治军没什么出奇的见解,倒是自己这个侄子在营里走一圈, 像是很喜欢这个用大大小小的木屋、草棚、帐篷搭起来的简陋营地。

现在出了营,见侄子还是一脸的心向往之,虞祯就忍不住打了一句。

小郎君听了有些不好意思, 但还是认认真真地点头,“刘十七郎虽是北人,却也是个志诚君子, 侄儿与他很是投缘。”

叔父身体没他好,精神头也没他足,将身体靠在车壁上, 闭着眼睛,“你与他相交也好, 听说康王殿下文武双全,也是位很得官家器重的皇子。”

他这样说完,却没有得到侄子的回应,不觉有些奇怪,睁开眼时, 正看到侄子一脸踌躇。

“允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侄子便低了头,“侄儿听刘十七郎话中之音, 帝姬来此种种, 与康王殿下没什么干系。”

没什么干系?虞祯就有些懵了,难道不是康王殿下忧心国事, 未雨绸缪,送帝姬来借清修之名,整治军备,而是帝姬自己的意思吗?

这是个思维误区,但这真不能怪他想差了呀!谁家十二三小女儿是这样的!她罚了内侍,逐了宫女,又绑了那些管事送进牢中,已经是极其胆大妄为的举动了,谁能想到她还能建起一个团练营?这要当真是她自己的意思,难不成她还要亲临战阵吗?

这是个快要将世界观砸碎的怀疑,花蝴蝶和李素就正在直面这个世界的真实,并且理智值飞快地往下掉。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什么盲目痴愚之神,就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长得很可爱的小姑娘。

“此非儿戏。”李素说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非儿戏。”帝姬应道。

“士兵操练不熟,前番山贼又缴获了许多兵甲辎重,”花蝴蝶说,“此战胜负未可知也。”

“所以我更得去。”

花蝴蝶就抓狂了,在李素的屋子里来来回回看了一圈,最后突然就冲到墙边,将墙上挂着的一张竹弓摘下。

“七斗弓,”他问,“帝姬拉得开么?”

她冷静地站在那里,也不接,“都头这是在说笑么?”

“帝姬会骑马么?”李素问。

“我有两条腿,”她说,“我会走。”

这个冷笑话似的回答砸得屋子里所有人瞬间就要晕厥过去,可她平平静静地看着他们,像是在说这个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