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很素净,吃着甜甜的,他清晨下山,走了这么远的路,空空荡荡肚子就被糕点填满了。

话题不知不觉,渐渐就跑远了。

直到内侍走过来提醒帝姬,做功课的时辰到了,王善才突然惊醒。

“帝姬!小人此来,是为了弃暗投明!”

她点点头,“你已经弃暗投明了呀。”

他就被噎了一下。

“小人想戴罪立功,”他决定将话说得明白些,“小人可以为团练营带路,进山剿匪!”

屋子里忽然静了下来。

帝姬静静地望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很陌生的人。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

他心里一块石头像是落了地,但又不知道为什么,浑然不是滋味。

少年被带出去了,在灵应宫外给他寻个地方,送些饭食,再睡一觉。

佩兰吩咐妥帖,转回来时,这一屋子的宫女内侍都已经散了,只有帝姬坐在窗下,正仔仔细细地看一张地图。

“帝姬可是忘了令他在地图上点出黄羊岭?”佩兰问道,“我去叫他回来?”

她头也没抬,“你叫他,他也不会给你指出真正的路。”

实心眼的小姑娘就懵了,“为何?”

帝姬没回答,“叫高大……叫赵俨去白鹿营一趟,给我寻几个家在褒水附近的山民。”

“是……寻来之后,吩咐他们什么?”

这一次帝姬抬起头了,“那少年虽然有些聪明,城府却不深,他讲起寨中事时,曾说起于山阴干活闲暇,隔河观景,与家乡景色大有不同之事。”

佩兰还是没明白,“隔河观景,又如何?”

“那是条大河。”她耐心地又多解释了一句。

厢军被偷袭的地方必定是离山寨不远的,但秦岭延绵,想两点成一线找山寨是不可能的,那就得多加几个坐标。

比如王善说漏嘴的话里,居高临下,山阴处脚下有河,厢军进山前,曾经在褒水取过水,那大概率这山就在褒水的南边。

但褒水曲折且长,两岸猿声啼不住,沿着褒水翻山越岭还是有点难,尤其容易打草惊蛇。

再仔细想想。

他看什么景色呢?

他看对面山峰如神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原本是个很安全,很熨帖,甚至可以说是不着痕迹在溜须拍马的话题。

山有神女,白鹿灵应宫也有神女啊,这岂不是仙迹昭彰?

白鹿营里,一个在褒水附近打猎的山民畏畏缩缩地开口了。

“若是说到像妇人的山峰,山脚下看着,却是没什么印象……但几年前乡里的刘善人要山珍治病,小人进山去采时,发现褒水北面的滴水崖……还真有几分神似!”

第四十章

第一批武器已经下来了。

有竹弓, 但士兵们练得很勉强,神射手是没有的,当然花蝴蝶也不要求这个, 他在展露了一手百步穿杨的技艺后,很傲娇地表示:这都是禁军们的手艺,你们这群土鳖学不来。

土鳖们很委屈, 其中一个请求试一试花蝴蝶那张弓,花蝴蝶很不在意地将自己的一石弓递给了他,然后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这个憨货没射过箭, 但他有两膀子力气,硬是给花蝴蝶的弓拉断了。

花蝴蝶没忍住就踹了他两脚,无量长寿帝君, 踹完之后给他起了个阿罴的外号,大家是文盲,认不得那许多字, 就跟着喊他阿皮了。

阿皮在那罚站扛石头时,指挥使正好带着小郎君来团练营了。

小郎君见了这许多道士装束的人, 就很是吃惊,尤其跑出来接待他俩的竟是个又高又壮的黑皮肤道童,这就更奇怪了。

他看看叔父,叔父张张嘴,“未知几位都头何处?”

这个道童就挺挺胸, “我就权作个都头!”

这位指挥使就皱眉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黑都头虽说声音里还透着一股稚嫩, 但礼数上还恭敬, 就是一张嘴就露馅了:“太尉……”

小郎君就用拳头堵着嘴,想笑又憋着笑不出来。

虞祯那口气没叹完, 也忍俊不禁了,“我养病数载,全得安抚使宇文公提拔,才忝居指挥使之位,太尉之称还是免了吧。”

黑都头眨巴眨巴大眼睛,不解地望着他,似乎对自己这么机智的马屁拍在马腿上还很委屈,小郎君就在旁边打了个圆场:“原是真宗皇帝留下的规矩……”

自晚唐开始,军头泛滥,敬称也跟着泛滥,宦官可能只是黄门,但也可以称为太监;小吏不过斗食,但也可以被称为押司,再过数载,大概连相公也可以泛滥起来。

所以按照高三果的理解,挂了军职的就是太尉,他童贯糟蹋掉十几万禁军的是个太尉,眼前这位统领只带了五百人,也可以称一句太尉呀。

所以后来宋真宗就发了个文,告诉大家不要这么往上叠BUFF,现在叠到相公太尉就罢了,将来谁知道会不会叠上天呢?你看道宗皇帝不就叠BUFF叠上瘾,一路叠成玉清教主微妙道君了嘛?

辽国来的黑都头有点尴尬,但小郎君讲了几句很得体的玩笑话,将这个尴尬的小片段给岔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