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二咂巴了两下嘴，又灌了一口浊酒，觉得余满山和魏老太两个奇葩。

菜逐渐在上，那田里，莴笋等菜，已经可以吃了，今天请客，摘了一些来做，两桌人都吃得满意，余家自己人，就将就在厨下吃的。

两桌人夸道：“还是余家厉害，这个天，我地里的莴笋才长些叶子出来，不到吃的时候呢，你家就已经能上桌了，好久没吃了，清爽啊！”

大家都在夸，余满山听得高兴，这辈子也没被这么多人一起真心称赞过，上回心里这么舒适，还是在李老头过寿的时候，大家不过是讲些脸面话，后来又闹得不愉快，今天虽只有两桌人，但这种菜的技艺，大家的确是真心夸赞的。

余满山高兴，又喝了酒，脸上胀红的，嘴角都合不下来。

魏老太过路听着，也心里舒畅，余家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李老二看余满山高兴，试探地道：“那读书，果然花钱，也幸亏英才聪明，那学塾的夫子，每次看到我，都要跟我称赞一声英才学得好。”

李老二叹上一口气，话音一转：“我们这些田舍汉，赚个一文钱也是难呐，好不容易攒了今年的束脩，却不知道明年的该去哪儿攒。”

周围人一听李老二家儿子连书都读起了，都纷纷恭维他，“孩子读得好，以后要是考上功名，那是改换门庭的大事，夫子还这么夸，以后肯定有出息，再怎么，也要供着。”

李老二又享受了一次众人的恭维，这乡下就是好，只要一说李英才读书的事，大家都会恭维他，那镇里就不一样了，都没什么人理他，有也是碍着面子随便说一两句。

看这么多人都站他这边，李老二跟余满山道：“不知道妹夫这种菜的技艺，能不能教给你二舅哥两手，我们一家人的，这技艺总比教给那外人强些，你侄儿读书又好，以后英才有功名了，肯定会感谢你这姑爹的。”

因为今天李老二来了，余桑一直不放心，端了个小凳子就坐在堂屋隔间这里，端着碗一边吃饭一边听前面。

一听李老二这么说话，余桑当即就要跳起来！

的确是亲戚，要是你是种来自家吃的，教你也无妨。

问题是，你是种来卖的，这新明县，不像现代，消费人群多，在这里，消费人群就那些，离着大石坝和李家湾近的，也就只能卖到大通镇、盐滩镇去，再远点，那就是县城了。

她家也是在这些地方卖的。

要李老二家今年冬天也大量种着来卖，她家也大量种着来卖，她相信，还不止她两家，还很多周围试水的，这么多人种着卖，那就和应季没区别了！

卖不出价钱，两三文钱一斤，那还有什么意思？

不是她小气，她家总共才十亩田，即使不是佃户了，也是贫困之家，完全是要靠这些法子赚钱发家的。

这李老二很有些不地道！

她之前一直防着阳畦种菜的方法传出去，也是想到了这个，要是全村人都种，就和应季没区别了，两三文钱一斤，还不一定有人买。

李老二一说完，李老头就立马观察余满山的脸色。

只见余满山脸上僵了一下，端起酒碗来，抿了一口，脸上还挂着之前的笑，但是没说话。

不说余满山这桌，连隔壁桌，一听李老二这话，也都竖了耳朵紧紧听着。

他们是外人，但听说余家靠这个买田又起了家业，谁听了能不动心思？

李老大反应很快，他斥责李老二：“妹婿家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你这个做舅兄的，也为妹婿和妹妹家着想些，他家田地少，就紧着这法子糊口呢，你家难些，难道我这做大哥家的就不难了吗？大家都难！”

他接着道：“我家英晦也在镇里读书，我家里还只有十亩田呢......”

李老大嘴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怨言的，李老头偏心李老二一家，现在越发的明显了，他手里十亩田，李老二手里十亩田，加起来就是二十亩，虽说是他爹的田，但那收成，还不是要供给李英才读书。

李英晦是一文钱都沾不着的，都是孙子，怎么就这么偏心呢！

做亲翁翁的，还不如他这妹婿家呢，出钱送英晦去读书，做爹的，偏心成这样，都不如妹婿一家，李老大越想越气，眼眶都有些红，闷上一口酒，不吐不快：“老二，你还有爹帮衬你呢，你看我......”

李老大一向宽厚不计较，李老头听李老大这个意思，是心里也有些别扭了，但李英晦看着就不像读书的料，沉沉闷闷的，本也没有李英才读书聪明，那书本，看个几遍，也就会背了。

李老头道：“英晦读书认些字就够了，明年可以不读了，他也大了，回来学着田里的事，这才是正经的。”

余满山看话题已经转了，他特别感谢他这大舅兄，不过他这岳丈心可真偏啊！

这读书，才读，就能看出个门道，英晦一定没有出息吗？

是他就忍不了别人这样说他儿子！尤其还是亲爹。

余满山朝李老大看去。

只见李老大没说话，狠灌了几口酒。

果然还是他这大舅哥比较注重在外的家声，硬是忍下了，没开口说一句话。

但等客一散，晚上不留客，没地方睡，离得也不算远，李老头几人准备了火把，赶快赶回大石坝去。

李老大这回是真伤心了，也不跟李老头和李老二一道，自己一个人，带着准备的火把和火折子，就闷头自己先走了。

走之前，余满山宽慰地拍了拍他肩膀，一直送到后面坡下，劝慰：“没事的，你还有我这妹婿呢，咱两家以后多相互看顾些就是！”

李老大拉着余满山的手，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听余满山这么说，感动得狠狠握了握他的手，回家去了。

李老二和李老头知道这余满山是肯定不会把法子传授出来，也只能暂时死了心，两人回家去。

余满山却不知道，当天晚上回去，李老大一家和李老二以及李老头狠吵了一架。

吵完架，李老大在家里叮嘱李英晦：“爹怎么着，也供你把书读着，你只给爹一句话，要能读，觉得自己不比李英才差，你就跟爹说一声‘你要继续读’，要觉得自己实在天分不行，爹也不勉强你，咱总有那有出息的法子，也不跟人争......”

李英晦知道自己不受亲翁翁看重，一直都感受到了不公，又没英才性子讨喜会表现，他性子闷，不爱表现自己，今晚因为他的事，爹又跟二叔吵架，想到平日里亲婆婆也把糖果子藏起来偷偷给李英才吃，他读书的钱也还是姑爹家给的。

李英晦越想越伤心，他哭着道：“我读！爹！我读！我可以不睡觉也读，我会有出息的，真的......”

英才是聪明些，但他可以努力，可以刻苦，他有这个决心......

家里的菜好些可以摘去卖了，余满山又去联系了大通镇万家脚店，因着之前的关系，虽说余家没菜卖给他家了，但万家脚店因为余家菜的供应，店面也翻新了，余家还算厚道人，万掌柜一直记着余家的人情，他得知，秦家脚店因为方娘子的关系，找上余家门去说菜的事情，余家也没给秦家供菜。

光是这个情分，他也记余家一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