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告老还乡了，那具体什么情况，也不是他们这等乡下汉能得罪的。

余满山点点头，“早就送过去了，也及时，肯定是了不得的官的，他家那院子可大建得可精细了！”

看来狐假虎威很有效果，这方老头现在对她家，态度比往日好了不知多少。

实则，她家只是去卖菜，连卖菜，都是在门房处等着，那几乎连门都没算进过。

方老头也颔首，觉得余满山虽然给侍郎家那种人物送菜了，但态度还是很谦逊，没有跳上天对他这个地主不敬。

三人几步路就到了方家，余桑一眼就看到一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儿坐在门口边的小板凳上，穿着粉红色的小衫子，煞是可爱。

方老头路过，还逗她：“芳璃，饿了吗？让你娘给你弄饭吃。”

秦芳璃手里拿着个小木马，抬头娇滴滴地说：“没有，我吃了糕点的。”

方老头的女婿秦大福就在堂屋，酒桌就设在堂屋里，秦大福看到余满山终于来了，赶快热情地迎出来，“余老哥终于来了，可让我好等！”

秦大福是秦家脚店的掌柜，余桑一眼就认出来了，做脚店掌柜的，态度不管真诚与否，对着余满山这等佃户，也热情得很，不如方老头那般倨傲。

秦大福拉了余满山就往酒桌那边去，桌上已经放了两盆菜了，也已经摆好了酒杯和碗筷。

但秦大福却没有把余满山迎到酒桌上座，而是拉了他就坐在酒桌下方，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没注意。

余桑在这地方生活了一段时间，也懂了很多礼数，俗话有句话叫“座上宾”，要是真心礼重客人，那肯定让客人坐在桌子上方，坐那上座的。

秦大福自己也没坐上座，就坐在余满山旁边的侧坐，而方老头自己，落座在上座。

女眷没有同桌吃饭，可能是在后面另设了桌子，同桌的还有方老大和方老二。

方老二是牙人，经常不在乡下，而是住在大通镇里，常常来往大通镇和县城之间。

方老大平时比较木讷，不怎么和邻里往来。

余桑都不熟。

余满山将余桑抱起来，放在自己旁边的条凳上，父女俩一道坐了。

方老大的媳妇蒋娘子腰间系了围腰，端着一盘炒菜从里间出来，嗓门很大地说：“你们先吃着，厨下还在炒呢！”

桌上放着一盆萝卜炖排骨，一盆烧冬瓜，现下端出来的是豆腐干炒三线肉，秦大福拿着酒壶给每人都满上酒，道：“余老哥，咱先吃起来！”

又看了看余桑，秦大福道：“你这闺女我见过，机灵得很！”

秦大福喝了一口酒，催余满山：“别客气啊，老哥，你跟我岳父家也是多年的邻里，没得这么客气，动筷子，动起来！”

秦大福还主动给余桑碗里夹了几筷子菜，态度超好。

余桑觉得不简单，这秦家，左右不过是围着订菜那事，才来找她家的。

余满山人都来了，也没多拘谨，很快，酒桌上就热闹了起来。

秦大福又拉了方老大和方老二跟余满山套关系，叙了一下往昔。

菜又上了两回，秦大福终于开口：“余老哥，我这回请你来，就是为订菜那事，我岳父上回应该也跟你说了，现在我是生意不好做啊，还请老哥一定要帮老弟这个忙......”

他继续诉苦：“那起镇子里稍微好点的席面，全都去找万家脚店做，就是因着有你给他供应菜，要不是有这些菜，他那万家脚店的菜口味，哪有我秦家脚店的好？有了老哥你这帮衬，他万家现在这是翻了身了，都想翻新店面了......”

秦大福拉着余满山的手臂，贴心道：“老哥，那价钱我也不讲了，还是按20文一斤算，25文一斤的，也按你的价格来，和万家的一个价格，你看行不行？咱邻里间的，肯定比那没关系的万家亲，就照这个价格，以后你那田里的菜，别卖给万家脚店了，我来接手！”

他狠喝了些酒，“老哥你说个话，咱今天就这么定下了！”

余桑无语，搁这儿的，你还觉得你那20文一斤价格很贵呢，还是我家占便宜了？

其实卖给万家和秦家，没什么区别，现在还不能和方家闹僵了，卖给秦家也无妨，要是照以前方家对余家的态度，那肯定卖给万家更爽些，方老头这抠搜占便宜的地主，谁会喜欢啊？连余桑都巴不得看他家吃亏。

要不是现在不能和方家闹僵，听秦掌柜的这么说，余桑恨不得多卖点给万家呢！

但是她家现在穷，肯定以现实来考虑的，不说是秦家，连万家脚店那边，她家现在都不想供应菜了，这连着几天余满山挑菜去县里卖，阳畦田里已经没剩多少菜了。

县里卖菜的价格，那是卖给万家脚店完全无法相比的，又可以直接包张家的船，去县里也不算那么远，现在余满山也能独自去县里卖菜了，昨晚上余满山还提议不给万家脚店供菜了，田里菜不多了，他直接挑去县里卖，就算卖不上余桑定的价格，那打个对折，也比卖给万家脚店贵。

余满山放下酒杯，斟酌了才说，却没秦大福那么自来熟：“秦掌柜的，你就算今天不请我来，我也是不打算给万家脚店再供菜了，我那田里就没几颗菜了，哪里能供得起万家脚店的。”

“秦掌柜你也知道我家里情况，很是不好，那县里去卖菜，比在大通镇卖得贵些，比给万家脚店的，也贵些，我菜也不多了，就想着辛苦点，直接挑去县里卖，只指望着多卖些钱好过年。”

余满山完全不敢提去县里卖的价钱，怕价高了，直接惹人红眼。

方老头道：“卖给那万家的20文25文一斤的，去县里，也左右不过贵个几文钱吧。”

方老头跟秦大福说：“你就给他加个几文钱算了。”

语气很带了些不屑和懒得拉扯了的态度。

余桑对这方老头很无语，贵几文钱？果然还是乡下的小地主，见识不广，她卖500文一斤的反季节蔬菜，这方老头觉得去县里卖也就贵几文！

余桑不是冲动图爽快打脸方老头的人，她想得很长远，给方老头没脸，哪有偷摸发财要紧？

只要这周围没人知道她家卖反季节蔬菜卖了大钱，那就没人会跟着学种，那她家明年还能凭这个赚大钱，今年只种了一亩田，就有这些进项，那明年又有自己的田地了，那肯定得扩种！余满山对县里也熟了，再又包了张家的船，明年更能赚更多的钱！

但是不说价钱比方老头的贵，那这家人，肯定要逼着她爹把菜包给他家的。

这可怎么办？

价钱说贵了，方家不是什么善茬，肯定会说出去的，到时候大家都想赚钱，全村全乡的全跟着种，那还了得？

不说是其他人，就连方家自己，肯定也是要跟着种的，他家虽然是小地主，但除了佃出去的田，他家自己还留着一些田地自家种，虽然是地主，也是要干农活种地的，种菜更不在话下。

价钱说便宜了，听秦掌柜的说那大通镇的情况，完全是万家脚店一面倒的优势，纯粹是把他逼急了，这才来李家湾找他岳父跟她爹说项的，甚至一次不成，第二次直接请余满山喝酒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