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原本是以修为高深之人,以法力镇住六角,诛杀阵中之人的。此时齐筝稍做了改动,也不知能不能适应战场,但是时间紧迫,务必要在这里留下一半人来。
齐筝高高扬起手,一团白光从指尖窜上半空,在夕阳残照里明晃晃的,连岩城城头上的士兵都看得清清楚楚。
布阵!
阵型不规则的六角,刷地升起六块白布,布上血红丹砂银钩铁画,是赵先生的字吧,很有些金戈铁马、大漠孤歌的气势。白布一升起,带动边角数块铜镜,忽然间,疾风骤起,飞沙走石。
几个人座下的马纷纷嘶鸣不已,不安地想要逃离。
“下马!”李牧然当机立断的吼了一声,几个人迅速翻身下来,死死拽着马匹的缰绳。
那疾风中,已带了金戈之声,石子不知和什么摩擦,听得人毛骨悚然。
齐筝不敢放松,紧拽着缰绳藏在马腹之下,风声呼啸,携卷着强劲的气流,邪气的向阵中卷去。这种情况下,任谁也无法多想。
风过声息,被吹得东倒西歪的几人才算勉强站起身来。看向法阵的方向,所有高于地面的东西尽数被摧毁,只余几面白旗,歪歪斜斜的立在阵旁。那一片土地,已经为厚厚的一层泥所覆盖,那泥颜色黑红,散发出强烈的腥气。
“呕”,追随的几个士兵都是入得行伍不久,咋见如此恐怖的景象,忍不住干呕起来。
齐筝看着面前的景象,脸色也很难看。修罗场、人间炼狱……祖师说过,此阵不可擅用……
“将军”,李牧然虽然脸色苍白,勉强还算镇定,只是他看齐筝的眼中也不免露出几丝惧色。弹指间将一支三千人的骑兵化为泥浆,这是多么恐怖的力量。
还有七千傀儡,齐筝平静了一下心绪,捡起掉落地上的玄铁面具,“走吧,我们去岩城”,没有注意到那几个普通兵卒眼中惊艳疑惑的神色,他翻身上马,当先冲了出去。
*
两千余人的军队肃然立在岩城西南的高地之上,齐筝一身黑色箭袖,面上一副玄铁面具,不动声色的望着火光中的岩城。
后续部队是天黑以后到了,虽然一路上都被齐筝派去的骑兵不断骚扰伏击,但此时也仍剩下近六千人。
六千多凶悍的傀儡,在夜色中行军无声无息,与张诺的黑暗中的对峙,显得诡异阴森。
城头上燃起了上千只火把,照的那半面天空都变成了红色。飞将军此时一定屹立在城头盔甲裹身,心中热血激昂澎湃吧。
齐筝淡漠的摇了摇头,他确实是员猛将,但是太冲动了。这群傀儡已经没有了感觉,打起来和真正的死士是一样的。
方才回营,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任齐墨怎么问,就连一向老实听话的李牧然都是一言不发。虽然对方已经是傀儡,但是这样的手段也太残忍了,齐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那双手,洁白修长,指尖有些微的薄茧。这上面,前一刻才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他开始有些明白起来,前人诗句中,那句“醉卧沙场君莫笑”,是怎样的凄凉。
“将军”,传令兵跑过来,神色惶急中带着几丝兴奋。
开始了吗,这次是真的要打了啊,齐筝挥挥手,“李将军、陈将军”。
“是”,两人一齐答道,依着原定的计划小跑开,点了兵径自离去。
马蹄声、脚步声渐渐远去,齐筝却还站在寒风,望着远处的灯火出神。
“阿筝”,齐墨走出来,和他并肩而立,“有心事?”
“啊”,齐筝点点头,“我在想,如果此战侥幸得胜,我应当去找一个人,我让他等得太久了”。
说完,他牵过亲随手中的骏马,翻身而上。
“大哥你看,时间刚刚好”,齐筝骑在马上,一挥手指向天空,那姿态潇洒风流,透着缕缕豪气。林间泻下的冷月星光照在玄铁面具上,衬得他的双眼光华四射。
“我去了”,一夹马腹,战马如流星一般向战场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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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六十六章 鏖战]
“今夜一战,誓死保卫此城!既如此,怎么没有美酒助兴!”俯身于飞驰的战马上,齐筝也听得见那结实的石头城墙上飞将军张诺粗豪的嗓门。亲随取来一只只巨大的酒囊,酒囊在守城将士之间传递,一口口烧刀子下去,点燃了每一个儿郎的豪气,他们的血液沸腾,士气冲天。
齐筝在飞驰的骏马上轻轻摇了摇头,张诺鼓舞士气的方法当真是别具魅力,自己也很为他此时的豪情折服,但是今晚这一战,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今夜,注定将是个杀戮之夜。一将功成万骨枯,不论对哪方都是一样。
齐筝赶到城下的时候,敌方已经开始攻城,这算是齐筝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些傀儡的进攻,堪称恐怖、完美。
他们只是被剥夺了感官和意识,身体的灵活度却大大提高,不知畏惧、不会退缩、毅力惊人。
岩城是边境小镇,城头比不上那些塞北重镇,虽然是结实的石头铸成,却算不上很高。此时那些傀儡一般的敌人也没有攻城器械,只是一味的向前冲。城头上檑木硝石滚滚而下,砸在他们身上,竟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寂静的向前冲、檑木滚下、肢体碎裂的声音,却依旧是寂静的、不屈不挠的潮水一样涌上来。
“妈的,这帮兔崽子是人吗!”
“我操他奶奶的!”城头上的大汉咬着牙啐了一口,“砸死这帮龟孙子”。
在恐惧的刺激下,檑木硝石滚落的更为密集,一连砸翻五六个傀儡才能停住势头。
“檑木不多了,你们给我省着点用”,传来某个将领沙哑充血的嗓音,跟这样的一群怪物战斗,无时无刻不是一种折磨。
但是还是估计得还是太乐观了,那群傀儡别的没有,却有令人难以想象的韧性,即使只剩下上半身,他们也会支持着挪到城边。血肉汪洋、挪动的残尸,看得城头上的守军满身冷汗,不再复方才的壮志昂扬。
“糟糕”,齐筝遥指一指城下,“城墙太矮,照这个势头消耗不到五百人就能垒起血肉之梯。”
“将军不是献了一计给张老将军”,赵先生的脸色有些发白,但依旧袖着双手,淡定温文。
“话是不错”,齐筝道,“现在却不是时候,老将军应当能把握时机。现在,是我们上场的时候了”。
赵先生乖觉的点点头,回头吩咐,传令兵策马而去。
这城是不能破的,城内还有数千无辜百姓。齐筝的意思,就是以自己的兵卒引开一部分攻城的兵卒,将他们的实力割裂分散开。
李牧然和陈梓两位将军引兵从后方两侧包抄过去,和敌人后方对接上。
敌军依旧在前仆后继的攻城,而在李牧然和陈梓三番五次的引诱下,敌人后方依旧是不为所动,反倒是对方生命力过于顽强,己方两三人才能拼下对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