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贵妃的脸色一寸一寸苍白了下去，就连姜获琛也终还是浮出几分恐慌来，他目光淬毒般望着底下的姜淮初，只恨不能让他闭嘴。

可姜淮初与姜清月两口子做了这么多天的戏，不惜装作吵架把姜清月气回宫里小住，以此收集姜获琛作恶的证据，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今日这个机会。

因此，两人一字一句，有时候谁说漏了，另一个便马上补上，就此便将姜获琛的罪状和盘托出。

“外祖父征战沙场多年，不可谓不知晓虎符的重要性，正逢那段时间萧氏时运不济，屡次遭人弹劾，当然了，现在想来四皇子当时便已经开始布局，参奏萧氏便是他的第一步。”

“外祖父自知家族内忧外患，担心若是虎符生变，只怕天下大乱。因此特意打造出一枚新的虎符，质地，颜色，样式皆可以假乱真，就是为了防止若真有大厦倾颓的一日，真假虎符便可乱人耳目。”

“只是没想到，外祖父心系天下存亡，却是被内贼给戏弄坑害。当日外祖父把假兵符留在萧府，而真的兵符，却送至了当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州给我。”

“也就是说，朝中那些所谓忠良能臣，口口声声说我外祖父叛国通敌，可他真正给敌军的，其实是一枚假的虎符！？”

“那么，又敢问父皇，谁叛国投敌，拿一枚假物去投？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么？再换言之，就算敌军真的拿到了那枚假兵符，又能有什么用？”

“父皇，如此种种，皆是儿臣呕心三年寻来的证据！若有半句虚言，儿臣愿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殿中落针可闻，皇帝未表态，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宸贵妃早已是面如死灰般瘫坐在地，此事她虽未切身参与，却也旁观了个七七八八、

因此心知肚明，姜清月说的，皆是实情。

她无措的去看姜获琛，却见后者面容早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只是微微颤抖着的肩胛，却是暴露了他此刻的绝望与凄凉。

宸贵妃知晓，他们母子二人，此番只怕是在劫难逃。

萧氏出了三位皇后，七位宫妃，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更是每一辈都有儿孙为将，前朝后宫皆是不容小觑。

如此百年望族，世家显贵，若是旁人也就罢了，

可偏偏是姜获琛。

身为皇子的姜获琛。

日后很有可能夺得大位，荣登大宝的储君，却这样堂而皇之的构陷功臣，险些害的他们灭门。

皇帝此刻的脸色，冷的像冰。

第330章 施压

“获琛。”

皇帝沉稳的嗓音一开口，宸贵妃便知晓了他的态度。

不是询问姜清月其中细节，而是直接便唤起了获琛........

姜获琛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飞快俯下身，云涌神色悉数掩于眼底，只沉声道，“儿臣在。”

皇帝一步一步走上前，衣袂处的盘龙云纹随着穿堂微风摇曳，平白显出几分威压来，他看着这个宠爱多年，爱屋及乌的儿子，生平第一次，眼中染上几分失望，

“你可知道，萧老将军往前三代，是与圣祖皇帝一同打天下的兄弟，那时候血海尸山，是那位萧老拼死背了圣祖出来，才救下圣祖性命。”

“儿臣知道。”姜获琛的脸色有些发白。

皇帝点点头，再问，“那你可知道，萧家世袭武将，一直到朕这一代，他们族中不少子弟仍在为朝中效力？”

姜获琛的肩膀颤了一下，“儿臣知道。”

皇帝凝望着虚空某一点，似是想起来什么，又问，“那你可知道，萧家世袭至今日，族中出过十二名将军，三十七名副将，这还仅仅只是他们在前朝的奉献，再论后宫，萧氏皇后贤良大度，堪为天下女子之垂范，这些年待你和你阿兄亦是颇为亲厚，萧氏满门忠良，世代效忠，朕再说的直白些，哪怕日后新君继位，他们也会是最大的股肱之臣。”

姜获琛冷汗都流下来了，“儿臣知道....”

“你知道，你通通都知道，那你还敢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狼心狗肺之事！”皇帝骤然拍案而起，一脚把姜获琛踹翻在地，重重栽倒在身后的琉璃瓶上，同时落地发出清脆的，沉闷的声响，满殿乱套。

宸贵妃惊呼一声，扑上去抱住他，语含哭腔，“陛下息怒.......”皇帝死死瞪着姜获琛，俨然是气到了极点。

“枉费朕这么多年对你寄予厚望，悉心教导，没曾想你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皇帝胸口剧烈的起伏，眸中怒火几乎能杀人，皇后原本同仇敌忾，见状，却还是担忧的上前，“陛下先喝口水顺顺，龙体要紧。”

皇帝哪里还有心思喝水，可见着皇后忧心的目光，他到底还是接下杯盏，一饮而尽。

满殿微风淡淡，穿堂而过似是要刺进人的肺腑之中，皇帝颓然的坐下，环顾一周，殿中皆是他最亲近，最信任的人。

可，他们都给了他什么？

他从未亏待过任何人，可这些所谓至亲，为何要一次又一次的这样逼他？

高山之巅的帝王，却在此刻感到一阵的悲凉侵袭。

眼前天旋地转，只听得耳边呼啸的风声，女子焦急的大喊，“来人！陛下晕过去了！”

皇帝一病五日。

姜获琛便在殿外跪了五日。

说来是他自愿，可皇帝听了李公公的禀报，没叫人进来，也没说让他先回自己宫去，而只是疲惫的摆摆手，“愿意跪就让他跪，这几日没刮风没下雨的，还能把皇子殿下的腿跪断了不成？”

底下人面面相觑，便也知晓四皇子怕是触怒了陛下。

今日是姜获琛下跪请罪的第五日。

姜清月来昭阳殿探视，经过姜获琛之时，有些微的停顿，她不动声色望去，见姜获琛满眼血色，神色疲惫，显然是没有偷工减料实打实跪了五个日夜的。

见她的目光看过来，姜获琛艰难的扯出一抹笑，“皇妹。”笑得比哭得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