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是因着四皇子夫妇去狩猎场不带自己,这才心生怨怼,使计要搅了他们的兴致。
却怎么也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宸贵妃。
她来做什么?
林栖若这才慢吞吞起身,示意那些侍女都下去,随即开口,“贵妃娘娘,您有什么事.....”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响彻内屋。
林栖若呆在了原地,就连一边的长春姑姑都是目瞪口呆,没想到素日里最疼爱姑娘的贵妃娘娘,今日竟然下狠手打了姑娘!
看着林栖若显而易见的懵然神色,宸贵妃只是冷笑,
“方才不是还叫得挺大声么?怎么,现在不疼了?”
林栖若捂着脸,心中原先汹涌着的情绪缓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透心寒的冰冷,
她抬起头,眼中不见一丝愤怒,只有古井无波的厌憎,
“顾宜芍,你究竟还是装不下去了是么?我就知道,当初你把我抛弃了十几年,怎么可能就忽然转了性子呢?”
“你之前那许多态度,无非就是做给旁人看的,显得你多么贤良多么慈爱,是不是?”
“说到底,我应该女儿家,哪里比得上姜获琛为你带来尊荣地位,又哪里比得过姜淮初名利双收,让你脸上有光?”
“你不就是嫌弃我是个女儿么!现在终于装不下去了,是么?”
林栖若的语气渐渐癫狂,宸贵妃盯着她,眼中只余无尽的失望与伤悲。
她从未遗憾懊恼过为什么自己的女儿不如别人的女儿,可是此时此刻,她却终是忍不住的笑,从前她那样厌憎清月,是否....是否真是一叶障目的缘故?
同为女儿家,栖若她究竟是如何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第322章 动之以情
她知道,自己对不起女儿。
她也从未奢望过女儿轻而易举就会原谅自己,她拼命弥补,只希望女儿颠沛流离了前半生,起码能保她后半生顺遂无余。
可,她怎能出此伤人之语?
她究竟有没有重男轻女,究竟是不是更偏爱她两个哥哥,这么久了扪心自问,她竟真的毫无察觉么?
究竟是毫无察觉,还是明知却只做无知,然后再打着全天下所有人都对不起她的旗号,招摇撞骗着他们的愧疚与怜惜。
宸贵妃从前始终不愿以如此歹毒的念头来揣测自己唯一的女儿,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却不能不多想几分。
“栖若......”
宸贵妃斟酌着,淡淡开了口,“我知晓你心中怨我,怨你两个阿兄,从前的事情,确实是我对你不住,可是平心而论,你两个阿兄究竟有哪里对不起你的地方?“
“你嫉妒他们自小锦衣玉食,万人簇拥,可....获琛他是真真正正的皇室血脉,金尊玉贵。至于淮初......”
她顿了顿,随即不动声色叹了口气,说道,“许多事情并不是你明面上见着的好,纵然淮初如今文武皆通,深受陛下喜爱,可他从前的苦楚,未必就比你少半分。”
“栖若,从始至终你该怨的唯独只我一人,何必迁怒在你两个哥哥身上?又何必如此这般,只为闹得他们家宅不宁,夫妻失和?”
宸贵妃一字一句,细细询问着,林栖若只是冷笑,到最后干脆把脑袋拧向一边,摆明了是拒绝交流。
又有什么交流的必要呢?
林栖若心中是几分悲哀,几分自嘲,这么多年的苦楚与折磨,最苦的时候,她甚至还沦落到了风月地卖唱,那个时候,她所谓的母亲在做什么?
就算眼下她谆谆道理,看似有理,可是那又如何呢?
区区几句安抚与道歉,有什么用?她这些年的颠沛流离,谁来偿?
况且.....林栖若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年逾四十却依旧风姿绰约的女子,艳丽不可方物,独得君王宠爱多年,却偏偏对自己小意温和,口口声声说要补偿自己的女人。
她,又真的如她口中所说那般怜惜爱护自己吗?
只因自己搅了她儿子的家宅,她便如此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她对自己的爱究竟有几分?
林栖若思绪万千,一颗心渐渐如死灰槁木,愈发觉得自己当真命苦,忽的耳畔却传来幽幽的女子嗓音,温和而意味深长,
“再退一步讲,栖若,你觉得你心有不甘,便要搅合你两个兄长皆不得安,那么,若是此番真的惹怒了四皇子妃,你觉得你还能去哪?”
林栖若怔愣的抬起头。
不得不说,宸贵妃先前那一番苦口婆心,远不如这一句话来的有用。
对于林栖若这种人,动之以情是没有用的。
只有让她切切实实的知道自己处境堪忧,知道谁才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若真得罪了母亲与兄长,那么她才是真正的居无定所。
这一刻,林栖若才是真真实实的慌了。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茫然的攀了宸贵妃的衣袖,“母妃......”
宸贵妃叹了口气,
对这孩子,她始终心存了愧疚,眼下责也责了,打也打了,自然不会再真去与她计较,
“栖若,母亲知道你难过,可许多事情本就不由人,就算你自怜身世,可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苦楚,再说得虚些,有人前世做了孽,今生来偿,有人前世受了屈,今生来享福,世间之事本就没有定论,咱们能做的,也只是把眼前的日子过好,你说是不是?”
林栖若怔怔的,脑中却忽然有一个东西炸开一般,搅的她耳膜生疼。
良久,她终于回过神来,对上宸贵妃略有些担忧的神色,她终还是微不可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