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愤怒。
他凭什么愤怒?
他把自己害到这般田地,把自己一双儿女害到这般田地,他自己娇妻美妾,左拥右抱,他凭什么愤怒?
也是直到这一刻,姜清月极其清醒而又清楚的意识到,原来自己曾爱过多年的人,竟然不配为人。
认清这一点之后,波涛汹涌的心绪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平缓向前,行至谢景行身前。
而后在他怔愣的目光之下,她忽然一扬手,狠狠打了谢景行一个耳光。
第232章 堂下何人
这一次,全场出现了更深,更久的沉默与寂静。
几乎所有人都呆滞了神色,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位素来风轻云淡,体面端方的熙和公主,此刻通身凌厉,毫不留情打在了谢景行的脸上。
大理寺卿坐在最上方,把底下所有人的神情都尽收眼底。
自然也看到了谢景行眼中,那一抹一闪而过的错愕与阴毒。
他飞快的跑下大堂:“侯爷,公主,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姜清月才懒得跟谢景行好好说。
她冷冷的撂下一句:“事已至此,你好自为之。”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坐席上。
谢景行更是不可能有话好好说。
他捂着自己肿痛的双颊,尚且有些没反应过来。
及至脸上的刺痛隐隐传来,这才拉回了他的思绪,提醒他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打了,而且还是被一个女子打的。
他耳边嗡嗡的,只觉天旋地转,脸上的刺痛感越来越深,颜色越来越红,不知道是被打的红,还是羞恼的红。
大理寺卿觑着他的脸色,当机立断做起了和事佬:“侯爷别生气,别生气,好男不和女斗,公主她也不是故意的....”
大理寺卿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反倒更如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了谢景行的脸上。
他是好男不和女斗吗?他是压根斗不过?
哪怕众目睽睽之下被打了?他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不说,甚至只能在众人或打量,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下走回自己的坐席,羞恼难当却无可奈何。
见谢景行忍着没发作,大理寺卿这才松了一口气。
若是在他的地盘,公主和驸马当场闹了起来,这才是真让人有理说不清。
因此他放下心来,感激的看了谢景行一眼,庆幸他没让在自己的地盘上出差错。
不然熙和公主若是有那么一丝丝的闪失,他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得。
回到了主座之后,他理了理心绪,恢复了那般淡漠严肃的神色。
“堂下何人,所求为何?”依着规矩,他询问道。
姜清月朗声,声音清和:“民女姜氏,是姜朝皇帝与皇后之女,曾在谢家为主母,如今状告谢家家主谢景行,宠妾灭妻,枉顾人伦,草菅人命,十恶不赦,罪不容恕。”
姜清月一口气说着,细数谢景行的罪状,大理寺卿不由得又是一阵冷汗涔涔,
好不容易姜清月说完,他忙又问谢景行:“堂下何人?所求为何?”
谢景行面无表情,几乎是挤着牙缝,一字一句:“曲亭候谢氏,家父是前曲亭候,家母是江南织造千金。如今被姜清月一纸诉状,状告此处。”
两人你来我往,激烈交锋。
大理寺卿摸了摸额角的冷汗,再次开口道:“现下由原告先陈述案情,把事实一五一十说清楚。陈述期间,被告需静听,不得打断,不得交头接耳,不得不遵法庭。”
大理寺卿宣告了法庭纪律,谢景行与姜清月二人均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而后姜清月清了清嗓子,便开始有条不紊讲述其案情来。
第233章 只做姜氏女
她一字一句,声音极缓极慢的说着:
“民女十六岁那年,因遗失了一方绣帕,被谢景行捡到并大肆宣扬,就此,委身下嫁于他。”
“初初成婚之时,我们也算是感情和睦。只是不知为何,成婚三年始终未能有身孕,我处处求医问药,只觉着自己对不住夫君,对不住婆家,因此在内宅之事愈发尽心尽力,只想着以此弥补亏欠一二。”
“好在皇天眷顾,三年后,民女得以身怀有孕,并在几个月之后诞下双生子,那时候民女懵然无知,只觉得自己夫妻恩爱,有一双可爱的孩儿承 欢膝下,委实算是人生圆满,再无遗憾。”
“直到民女诞下孩儿的五日后,尚在坐月子之时,谢景行却带回来一名唤作林栖若的舞女,并称此女当年于他有救命之恩,因此执意要把她留在府中,做他的贴身侍女。”
“大人明鉴,想来说家主有贴身小厮,主母有贴身侍女,这本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何曾连家主身边竟也能留个贴身侍女?说是贴身侍女,实则与暖床的通房丫头有什么区别?”
“谢景行一力坚持,非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于是民女无奈,只得允了这林栖若进府,做谢景行的贴身侍女。只是民女猜测不假,在林栖若服侍谢景行期间,常有其余小厮婢女路过他们屋子的时候,见得大白日里屋门都紧紧闭着,更有甚者,还能见着林栖若脸颊红红的从屋里出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们在做什么不言自明。”
“民女无能,对此等乱之事只是敢怒不敢言。之后双生子满月,谢景行家中小妹与公婆一同来庆贺,小姑操心,为自己兄长带来了名貌美如花的姑娘想做妾室。不曾想小姑的无心之举,倒是叫林栖若乱了阵脚,竟主动勾引得谢景行与她白日行欢,这样世风日下的举动,竟还被小姑的婆家抓了个正着。捉奸在床,尴尬万分、”
“谢景行自知羞愧,于是便趁势收了林栖若为通房,一并又纳了小姑送来的那名女子为妾室。至此,我身为谢家主母,为谢景行生育了一双孩儿,在坐月子期间,他便急不可待纳了一妾一通房。”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终于有些哽咽起来,而对面的谢景行脸色沉沉,不发一言,不只是在想些什么。
姜清月顿了顿,强自抿下眼底的泪意,继续说道:“其实若是只到这里,倒也无妨。我自幼循规蹈矩,事事以夫家为重,就算谢景行心血来潮想纳两个妾,我身为主母,也没有不应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