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着一起被关上的,是一只散发着血腥味儿的布袋,月光下,依稀可见袋里浅浅勾勒出一团小狗的形状。

谢千棠险些吓疯了。

他踉跄着扑到门前,发了疯似的拍打着屋门:“母亲!你放我出去!我知道错了!求你放我出去!”他声音凄厉非常,连院里的黑鸦都不忍再听,扑扇着翅膀飞离。

月露劝着姜清月:“夫人,棠公子小小年纪,素来又怕黑怕狗,您这样罚他,只怕他禁受不住...”

不远处的小屋里声声凄厉,落在姜清月耳中,以觉心中隐隐作痛:“我没法子...我实是不知该如何教导这孩子,我不盼他前程似锦,不盼他飞黄腾达,我只希望他能做一个好人,最起码别再滥杀无辜。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今日能杀狗,明日便能杀人不,他早就杀过人了。他作了那么多孽,凭什么每次都能置身事外?我必得让他亲眼瞧见,瞧见那些因他丧命的生灵,是怎么慢慢没了气息,又是如何变成一团僵硬的尸体....你莫说我狠心,只有这样,他才知晓其中利害,才能在下一次想要下狠手的时候,想起那些生灵的死时惨状,能有那么些微的怜悯和仁慈。”

姜清月说了这一连串的话,直说的眼泪簌簌而落,呼吸也急促起来,她大口大口顺着气,却仍然感到一股铺天盖地的无能为力。

前世她言传身教,循循善诱。今生她或打或罚,绝不手软可无论如何,无论用什么办法,似乎怎么都教不好这孩子。

林栖若到底是生了个什么鬼东西!

小屋的哭声渐渐弱了,月露原想去看看,姜清月只说:“除了一日三餐送饭,其他时候不必管他。”

月露只得作罢。

就这么关了足足一夜。

次日,姜清月去向谢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听见她念叨:“怎么好几天不见小白了,也不知这贼狗儿又溜到哪里去了。 ”

姜清月垂下眼眸,并未出言。

房妈妈细细算了算,也在一旁叹气:“倒也没有好几天,是昨天中午走失的,一直到现在都没见到踪影。”

姜清月敏锐的意识到了不对劲。

回了屋后,她就唤了谢千旭过来。

谢千旭一来,就问:“母亲,你怎么又把弟弟关起来了?”

姜清月没回答,而是问:“昨日下午,你在做什么?”

谢千旭想了想:“读书,认字,斗蛐蛐儿...”

“你弟弟在做什么?”

姜清月突然发问,把谢千旭问的懵了一下,他挠挠头:“弟弟在我旁边,读书,认字,不过他不喜欢斗蛐蛐儿,他非说他害怕,切,我就不怕....”

眼见着谢千旭越扯越远,姜清月不得不提醒:“他不喜欢斗蛐蛐儿,然后呢?”

谢千旭吐了吐舌头,又说:“他不喜欢斗蛐蛐儿,他当然就没和我一起斗蛐蛐儿呀!我把蛐蛐儿一拿出来,他就跑到外面去玩别的了。”

“他去玩什么了?”

谢千旭摇摇头:“我不知道。”

姜清月蹙眉思索着:“你记不记得,谢千棠昨天下午是什么时候跑出门的?”

谢千旭再摇头:“我不记得。”

月露在一旁说:“夫子留下的学业,让旭公子读两个时辰书,公子读完书的时候想必是酉时正刻。”

“酉时正刻....”姜清月脑海里飞快的旋转着,谢府的规矩是戌时一刻用晚膳,她昨日便是吃晚膳的时候没见着谢千棠的人,就出门去找了他。

也就是说,从谢千棠出门,到被她发现,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半个时辰,够他捉一条狗,再把它杀死,剥皮,抽筋,放血吗?

第165章 冤枉了谢千棠

姜清月的身子忽然就晃了晃,她双手紧紧扶住案几,这才堪堪稳住身形,饶是如此,她心头仍是浮出密密麻麻的震惊与惶然。

她突然想起来昨日,谢千棠振振有词:“我说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只是那时候她被恼怒冲昏了头脑,只当谢千棠是抵死不肯承认,反而被他激得怒火更甚。

纷乱错杂的记忆一起涌入大脑,她当即扭了头,脚步飞快,直奔关着谢千棠的小屋而去。

“把门打开。”她声音有轻微的颤抖。

月露不敢耽搁,连忙拿过钥匙,插 进了锁扣。

轻微的“啪嗒”一声,小屋的门应声而开。

众人看到眼前的场景,却霎时间愣住了。

一夜过去,角落里那只散着腥味儿的布袋已隐隐发出一股淡淡的臭味儿,谢千棠正蜷在另一边角落的地上,和那只布袋呈距离最远的对角,他的脑袋深深埋下去,半蹲在地上,双手蒙着头,身子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屋外的光亮照进小屋,能看见几只蟑螂飞快的从谢千棠的身体上掠过,在地上滚了几圈,很快融进了灰暗的缝隙里,消失不见。

姜清月长长吐出一口气,几乎是踉跄着上前,轻轻喊了一声:“棠儿?”她颤抖着嗓音,看着眼前缩成一团的孩子。

谢千棠闻声,登时猛的一哆嗦,身体更加猛烈的发着抖,他已经说不出话,只是艰难的从喉咙里发出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不是...我没有...别过来,别过....”

“砰”的一声,他晕倒在地,发出重重一声闷响。

姜清月终于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守在谢千棠的床前,为他擦脸喂药,再把湿漉漉的帕子拧干,轻轻敷在谢千棠额头上,只希望他能好受些。

素节和林栖若听说棠公子生病,都礼节性的来了芳茵阁探望。

却都被姜清月一一婉拒。

直到第三日的清晨,谢千棠终于缓缓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就见到守在床前的姜清月。

谢千棠愣了愣,而后眼中骤然浮出一股恐惧和哀求:“母亲,我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