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许之宁挥挥手快速跑开。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令付时青没反应过来,人就没影了。

他抚上被亲的脸颊,宠溺地笑笑。

次日上午,付时青来到医院门口时不禁皱了下眉,不解地看着许之宁。

许之宁不语,只带他走到许爷爷的病房。

形容枯槁,一头大半白发的老人躺在床上,面容枯瘦,岁月的磋磨在他脸上清晰可见。

戴着呼吸机静静地沉睡着。

付时青一愣,深不见底的瞳眸隐藏错愕。

许之宁走到许爷爷的身侧,缓缓坐下,柔和的眉眼弯弯的,“这是我爷爷。”

“你爷爷他……”付时青吞吐地没说出口。

许之宁回眸勉强一笑,开着玩笑说,“他学睡美人呢。”

付时青见她这般苦笑,心里发涩,上前揽过她的肩,带向怀里。

当年因父亲欠下债务,跑到其他地方后。那伙要债的人上门追讨,爷爷一时气急,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在外欠了巨额债款,一气之下,当场昏厥,自此沉睡不起。

而父亲许志永在得知爷爷出事后,匆忙赶回。哪曾想途中遇到车祸,送到医院时已然不行。

付时青安静地听着,这是他第一次听许之宁讲述家里事。他轻轻拍背,安抚她。

突地,口袋里手机响起,付时青松开许之宁,低眉看了眼来电,去病房外面接听。

长廊尽头很安静,付时青耐心地听李昕柔说话。

口袋很浅,许之宁一弯腰手机便掉到地上,她俯身捡起放在一侧的小桌上面。然后许之宁握住爷爷的手,亲昵地放在脸侧,低吟道,“爷爷,你见过他了,得快点醒来告诉我他好不好哦。”

门口传来脚步声,许之宁以为是付时青打完电话回来,下意识说,“待会我们……”

“小宁。”

柔和的声音令许之宁一滞,她皱起秀眉,冷冰冰道,“你来做什么?”

张佳丽拎了大包小包过来,温和道,“我来看看爸,顺便给你们买了衣服和吃的,本想待会去家里的……”

“不需要,你走吧。”许之宁打断她,淡漠地开口,“你已经不是爷爷的儿媳了,请不要叫他爸。 ”

一字一句疏离又生分。

张佳丽面色一僵,落寞地低下头。见她还杵在原地不走,许之宁起身径直推她出去。

“你走,你走!”一声比一声响。

两人相互推搡,张佳丽神情痛苦,轻轻地抽噎道,“小宁,我、我只是想多关心你们,多、多补偿……”

许之宁轻蔑地哼笑了声,眼角下意识地浸红。她不再推张佳丽,只小碎步地后退了两步,重复着,“关心?补偿?”

无力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许之宁的嘴角在发抖,颤得厉害,眼眶迅速染上热泪。痛苦的回忆悉数在脑海里一幕幕涌过,压抑已久的情绪几近崩溃。

她沙哑而凄楚地低吼,“现在你来关心我们,早干嘛去了。

从小你对我和小廷就很冷淡,我以为是我们做的不够好,我努力学习、孝敬长辈,帮家里分担,希望你可以多爱我们一些。

每次看到同学的妈妈接送放学时,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吗,我也渴望有这么一天。”许之宁抽抽噎噎地低诉着。

张佳丽心里仿佛被针刺了般,钻心刺骨地疼着。是的,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一直在懊悔。

“有时你对我们笑脸相迎,会关心问候,可有时你冷若冰霜,好像个陌生人。你的爱就像一场虚无缥缈的梦,我一点都捉摸不透。

就当我觉得你终于在真心爱我们时,你却跟父亲离婚了,转头就跟一个男人好上。”

许之宁抬手抹掉眼泪,眸底弥漫痛恨之意,咬牙切齿道,“还是个有家庭的男的,你知道那时候别人都怎么说我们吗?”

她抬眉紧盯张佳丽,胸口不断地上下起伏,“说我们是小三的孩子,是毒瘤,是坏坯子,就应该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那般。每人都要嘲讽我们,往我们身上吐口口水。每天孤立排斥,从早骂到晚,喋喋不休。

我当时不相信他们说的,我给你打电话,却听见对方与你的争吵声。

我才知道,原来我的母亲是一个连礼义廉耻都不要的女人。

我们每天承受指责,你知道该有多强大的心里才能无视这些吗?”

张佳丽身体发颤,清丽的眼眸流下源源不断的泪,她嘴皮哆嗦着,“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们被……”

她没有想到她的儿女会被这般唾弃。

许之宁越说越气,越说越恨,她深恶痛绝道,“你的离开导致父亲变了,他开始抽烟酗酒,醉酒还在喊你。他更是走上赌博的路,欠了一屁股债,最终导致爷爷成为了植物人。”

“我们有多艰难,你知道吗?!”许之宁心如刀绞地嘶喊。

她一步步走近张佳丽,带着怒火恶狠狠地直视她,“家里所有不幸皆因你而起,你迟来的关心补偿我根本就不稀罕。”

“我不会原谅你,这辈子都不会。”许之宁一字一句,如雷贯耳,“我恨死你了,你最好永远消失在我面前。”

颤抖的声音透着决绝,许之宁吸了吸鼻子,指尖发狠地抠着自己,她强忍住眼泪从张佳丽身侧越过,步伐坚定而沉痛。

张佳丽神色痛苦,她无力地蹲下身捂着脸痛哭流涕,哭得几近发不出声。

她对不起她的孩子,可她没有破坏别人的家庭,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