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菁愣了一下:“咱们真要管?”
“嗯,”任白芷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以去她家人那里再了解些,昨晚我舅舅说她父母对谁都有敌意,但我觉得?你去没问题。你年纪轻,又生得?和善,灵灵的父母即便再戒备,也不至于对你太过防范;再来,咱们本就不是正经官差的身份,你去,或许能听到些平日里不会对外人讲的话。”
蔓菁抿唇沉思片刻,想到这件事可能可以帮的上徐胜舟的忙,爽快地应了:“好,我去。”
*
不一会儿?,任白芷便坐在金银铺的账房里,翻阅着最新的交易记录,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果然如她预料,交易所的成交量已经开始放缓,收益也随之?下降。她早就听客人们抱怨过,如今可供交易的交引太少,大?家的兴趣渐渐转淡。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心?中暗忖,看来是时候增加新的投资项目了。单靠交引买卖,终究市场有限,若是能引入更多样化的投资方式,比如投资破产重组的店铺,让这些店铺重新运转起来,不仅能扩大?交易所的业务范围,还能带动市场活跃度。
这个想法她已经与刘韵商讨过,对方当时虽未立即表态,但也没反对,还说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所以,她便干脆自己掏钱试水,同时通过黄彪尽快搭建自己的汴梁百商动态图,尽可能掌握市场上各类店铺的经营状况,又让李紫芙挑选合适的标的。
再等几日数据,便可以选出第一批有价值的投资店铺。
正想着,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这位娘子,请问这里就是可以投资店铺的交易所吗?”
任白芷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素色衣裙的妇人站在柜台前,年约三十,气质沉稳,一双眼?睛透着几分精明,显然不是寻常百姓家的主妇。
“正是。”任白芷站起身,笑着迎了上去,“不知夫人是想了解哪方面?”
妇人微微颔首,语气淡然:“听闻你们这里可以投资一些即将倒闭或资金短缺的铺子?我对此有些兴趣,想问问具体如何操作。”
“夫人倒是消息灵通。”任白芷笑道,“确实,我们正在筹备店铺投资项目。若是有意,夫人可先开户,之?后?我会通知合适的投资机会。”
妇人沉吟片刻,似是权衡了一下,点头道:“可以。那便麻烦娘子了。”
“咱们这儿?都是实名登记的,敢问夫人闺名?”任白芷笑嘻嘻道。
妇人报上了自己的姓名:“王卉。”
任白芷自动把?“卉”替换成了“惠”,顺嘴便夸道:“王惠?这名字倒是极好,一听便知夫人端庄贤惠。”
王卉原本淡定的神?情?微微一滞,随即轻轻挑眉,似笑非笑地纠正道:“是卉,草头卉。”
空气中刹那间有些微妙的安静。
任白芷:“……”
猛地意识到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她脸上的笑容只僵了一瞬,便立刻恢复如常,顺势笑道:“哦,原来是‘卉’字,倒是不常见,可有什么出处?”
王卉盯着她看了两?秒,嘴角微微上扬,意味不明地说道:“怎么什么都要有个出处?不过是我娘怀我时,梦见一朵鲜花跳进?了她嘴里,被她咽了下去,便给我取了这个名。”
“还真是。”任白芷硬着头皮继续夸道,“个好寓意。花入梦而生,既带灵气,又讨个好兆头,看来夫人自小?便是家中掌上明珠。”
王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带着一丝揣度:“小?娘子倒是嘴甜。”
“哪里哪里。”任白芷笑得?自然,语气不疾不徐,“只是觉得?,名字里有花草意象的,多半天生便与生机、繁荣相连。我见夫人仪态从?容,言谈沉稳,想必也是个见识不凡之?人。”
她这番话滴水不漏,既不露痕迹地把?尴尬带过,又不失对对方的客气和试探。
这王卉并不像单纯来投资的寻常人,她的态度虽有兴趣,却也带着审视的意味,像是在评估她。
果然,王卉微微眯眼?,似乎想从?她的神?情?里看出点什么,片刻后?才淡淡一笑,“赚钱我自然是喜欢的,只是我不想赚那黑心?钱,若是将这投资店铺的法子推广开去,是受益者多还是受害者多?”
任白芷一愣,这她怎么知道?她只是想赚钱。
但她迅速调整思路,开始画大?饼:“若是能顺利推行,自然能惠及许多小?商小?贩,甚至濒临倒闭的店铺也能借此东山再起,商路通畅了,市场活络,带动的不只是几家店铺,而是整片坊市的繁荣。”
任白芷都暗自佩服自己能脱口而出这么多高大?上的话题。当年的政治经济学没白上!
王卉点了点桌面,语气依旧不紧不慢:“坊市繁荣是一回事,但若只是让一部分人富起来,贫富差距拉大?,那可就未必是好事了。”
这人是来找茬的吧?
任白芷有些不满了,但她还是秉着客户至上的态度,仔细斟酌着说道:“夫人的担忧极有道理。但现如今,世家大?族牢牢掌控着大?部分金钱却不让其流通,寻常商户遇上经营低谷,又常得?不到足够的银两?过难关。我这交易所,便是想打破这个壁垒,让金银流动起来,让好的店铺得?以喘息,世家借此生财,从?而实现双赢。”
王卉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一声:“这世间,还有双赢之?策?”
任白芷心?头一跳,几乎肯定了这人就是对家派来捉弄她的,但面上仍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一笑:“如果娘子不信,又何必叨扰呢?”
王卉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抿了一口,方才缓缓说道:“任娘子,这交易所,我是定要开户的,不过,我挑店铺的眼?光,很刁的,你敢接?”
“你敢投,我就敢接。”任白芷用?上了激将法,“不过,风险自负哦。”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动声色地笑了起来。
另一头,蔓菁一路穿过街巷,来到了城南一处破败的小?院,门口的木门斑驳,显然许久未曾修缮,院中隐隐传来妇人的咳嗽声。
她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襟,抬手轻敲门扉。
“谁啊?”一个苍老?而警惕的声音传来。
蔓菁柔声道:“伯父伯母,我是灵灵的朋友,听闻她的事,心?中难过,特来看看您二位。”
门打开了一道缝,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门后?,正是灵灵的母亲。她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蔓菁,上下打量了一番,皱眉道:“你是灵灵的朋友?可我怎么不认得?你?”
“伯母,我以前在外地做事,灵灵常与我书信来往,告诉我她的近况。”蔓菁低下头,眼?神?微微发红,似是悲伤,“她生前待我极好,如今她不在了,我……我总觉得?该来看望您二位,算是尽一点心?意。”
灵灵母亲冷哼一声:“你们这些‘朋友’,早干什么去了?她死了,才想着来关心?我们?”
说着,就要关门,蔓菁连忙上前一步,语气焦急地道:“伯母,您别误会!我是想帮灵灵讨回公?道!她死得?那么冤,若无人替她伸张正义,她泉下如何能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