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琢磨着,果然与自己猜测的差不多,但仍有一个疑问悬在心头:“那最前面的甲甲、甲乙是什么?”

王氏继续解释:“那是凭证。每次卖出的药品,不论是生药还是熟药,包纸上都会有日期与凭证。如果有人买了咱家的药出现问题,就能通过对应的日期与凭证确认,药是否真是出自咱们药铺。”

任白芷心中一动,这不就是现代意义上的收据吗?

见她愣在那里,王氏以为她没明白:“十几年前,曾有别家假冒咱李家的疏风散,闹得我们几乎关了门。从那以后,老太太就要求每一笔药务都必须有这样的凭证可查。”

看来今天不把这“考试”写完,恐怕就不能出去找何苏文拉赞助了。

抱怨归抱怨,任白芷立即向王氏请示借用小书房的纸笔,开始飞快地验算起数据来。

加减乘除,她一口气算完了四年的账目,在每个有问题的总账旁边做了标记。思量之下,她觉得自己这次的工作不算复杂,便又从头仔细检查了一遍。

等她再一次确认完数据,正欲起身交卷,突然注意到塌上不知何时点了一根香。

计时器?可是那香还剩下不少,王氏是觉得她应该用更长时间才能回答这问题么?

任白芷交卷的步伐停了下来,难道这道题还有隐藏的问题?

仔细想想,王氏问的是“账目有什么问题”,那就不应只是简单的加减不配平这么简单了。难道这些账目是被人故意修改过的?

天呀,幸好自己心细,否则就错过了大题分数!

想到这里,自以为看破天际的任白芷连忙坐定,重新翻开账目,开始仔细查找那些数字中的异常。

其实原理很简单,利用本福特定律来计算KS检验,以每一天为单位,也可以按月、按年。

她先快速以每年为单位算了一遍,结果发现KS值普遍偏高,其中今年的更是达到最高。接着,她又以每个月为单位,挑出几个最可疑的月份,再算了算那几个月的几十天。

虽然她剩余了很多时间,但由于KS检验手算实在太慢,最后她并没能逐日逐月地计算,只是在最可疑的几个月里挑出了最有问题的几天。

果然,等香一烧完,负责开门的女使走了过来,问道:“看得怎么样了?”

任白芷整理好一堆草稿,拿着账本准备交答案。“有几天的收支不平,我已经圈出来了。”她说道,看到王氏接过册子,露出一丝笑意,任白芷心中一喜,继续说道。

“还有几年的账本数据有些蹊跷,所以我按月份算了一下,在另一张纸上挑出了最可疑的几个月。在此基础上,我又针对这几个月的每天账目进行了一番核算,圈出了最奇怪的几天。”

任白芷注意到王氏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心中暗自得意。

哈哈,看吧,就知道有隐藏题目!

“不错。”王氏看了看任白芷的纸,良久才缓缓说道。

见王氏夸奖了自己,任白芷趁机问:“太太,之前儿媳受何家二娘子恩惠颇多,今日熬了绿豆汤,想要也给她送去,可好?”

“恩。”王氏果然大方,似乎是因为任白芷的考试表现还不错,几乎没有犹豫便同意了,甚至还多给了任白芷点预算,“再买些好点的糕点,单送绿豆汤,恐怕何府会觉得我们李家小家子气。”

“谢太太!”任白芷高兴地谢过,心里乐开了花,并没有注意到王氏对她的这个称呼有些不满。

“紫苏,去把西边那铺子的账本拿来。”待任白芷离开后,王氏连忙吩咐女使去小书房取一本账本。

王氏仔细对比着两个账本和任白芷留下的纸,脸上的神情从惊讶逐渐转为震惊。

“不可思议。”王氏低声自语。

“太太怎么了?”紫苏见状问道。

“为了考那丫头的算术,我用西边铺子的账本做了一个假账本。她刚嫁过来,我改了好几处数字,本意只是想考她能否迅速算账。”王氏稍作停顿,继续说道,“没想到那丫头竟然能找出我修改过的几天或月份。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那大娘子是不是用了什么妖术?”紫苏猜测,“方才我收拾桌案时,发现她并没有用算盘,而是画了很多符纸。”

“胡说什么。”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王氏斥责道,随即又看了一眼任白芷留下的纸,脸上流露出疑惑,“她说今年开始的数字最诡异,但我并没有大改今年的数字,奇怪了。”

很快,王氏想到了什么,赶紧呼唤紫苏:“去,把西边那铺子的陆三叫来!”

另一头,西街药铺的陆账房,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却被气喘吁吁赶来的小厮拦住,说王氏寻他去问账。

他心下一紧,但面上不显,那事他做的滴水不漏,纵使大罗神仙来了也不会发现异常。

想到此处,他便跟上了小厮的步伐。

两人走后,药铺里探出一个黑影,将方才的一幕收入眼底,嘴角裂出笑意,自言自语道,“终于等到机会了。”

第13章 平平无奇的旧情人 宏图未展风先折,驿……

任白芷他们的马车缓缓驶入何府的侧门,随即指示门口的仆人去通报:“请告知何小娘子,山水李家的任大娘子前来拜访。”

谁知不出半刻,门内走出一位身着青色襦裙,头戴粉色芍药的女使。

她见来人是任白芷后,眉头微皱,冷冷地说道:“何府不便接见外客,请速速回去。”说罢,便转身将门关上,留下门口两人傻傻地愣在原地。

任白芷默默算了一下时间,心中隐隐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且不说何苏文的女使她见过,根本不是这个小丫头。就说这何府,从外面看十分气魄,按理说仆人禀报都需要一段时间,怎么会这么快就回应了?

想到此处,她决定再等候片刻。

果不其然,又过了半晌,便见另一位身着白色碎花襦裙的小丫头快步走来,恭敬地请她们进府。

“方才有位身着青衣,头戴粉花的女使,说何府不便见客,是为何?”任白芷一向直来直往。

小丫头想了想,喃喃道,“身着青衣?那应该是碧水姐姐了。她是何大郎的头等贴身侍女,方才应该从外面采办回来了。或许是认错人了,误以为你们是打秋风的。”

听闻此言,蔓菁不易察觉地轻哼了声,这个小动作被任白芷敏锐地捕捉到了。

何大郎,贴身侍女,蔓菁的鄙夷。

任白芷暗自思忖:碧水恐怕是任白芷前任何韵亭的头等贴身侍女,说是侍女,可能更像袭人这般的通房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