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彪一愣,手接过来,掂量一番,挑眉道:“哟,这手笔可比咱们说?好的多了。”

“多出来的是预付。”任白芷语气冷淡,目光紧盯着他,直截了当道,“我想让你再招些?小孩进来,收集数据的速度要快一些?。”

黄彪闻言,嘴里那根草茎换了个?方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任大娘子就这么吃定我了?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就给钱?”

“少贫嘴。”任白芷挑眉,半点不吃他这套,“四青跟我提过你那段日子,收留了不少年幼的小孩,护着他们不受人欺负,干那些?活也是为了养活他们。如今我给你活儿,让他们能自食其力,你倒是不乐意了?”

黄彪嗤笑?一声,眼?神中藏不住的欢喜,他将钱袋揣好,懒洋洋地?应道:“行吧,谁让咱任大娘子是个?财神呢。”

“这钱可不白拿。”任白芷警惕地?反驳,她最烦别人给她戴高帽子占她便宜了。

“那些?小孩至少得会算数,最好还能识得几个?简单的字。要是他们收来的数据质量太差,我可是会从你们手里扣回来的。”

“知道了知道了。”尽管如此,他的目光中却流露出一丝欣赏,绕着任白芷转了一圈,忽然开口:“哎,说?起来。”

任白芷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善,心中警觉,果然,下一刻,黄彪便凑近几分,低声问道:“你跟那李公子,是不是快和离了?”

任白芷被问得一怔,随即皱眉:“谁跟你说?的?”

黄彪耸耸肩,一副无辜的模样:“我猜的。”

任白芷瞥了他一眼?,心中却生出几分不安。黄彪这个?人,外表玩世不恭,实则心思剔透,若是被他洞悉了什么,绝非善事。

她停顿片刻,语气淡然:“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段婚。这种事儿可不能乱说?。”

黄彪斜睨着她,眼?底带着几分探究:“哦?可我打听到,成婚第二日,他便丢下你跑去找他表妹了。要不是你落水后大难不死?,他还指不定在哪儿跟他表妹快活呢。这种守活寡的婚,也拆不得?”

任白芷神色不变,轻描淡写地?回道:“都?是谣传。”

黄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多嘴了。”

任白芷淡淡“嗯”了一声,正欲转身离去,黄彪却又笑?嘻嘻地?补了一句:“不过,我瞧那李公子,确实算不得良人。”

任白芷听着这话?,只当他俩相互看不顺眼?,懒得搭理。然而,她才走出几步,身后便再次传来黄彪的声音:“任大娘子,你就真?没想过,自己有别的选择?”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目光如刀:“你管的可真?多啊。”连金主的私生活都?要插手。

黄彪将钱袋在掌心一抛,嘴角含笑?,语气却透着深意:“这世道,夫妻之名并?不代?表一切。你本应是自由的雄鹰,若没有束缚,必能飞得更高。”

任白芷微微皱眉,语气冷淡:“我是女的,是只雌鹰。”

黄彪愣了愣,随即悠然一笑?,凑近一步,低声道:“那李公子看着斯文,骨子里却是个?压不住气的主儿。上回见?着我,眼?里杀气几乎要藏不住了。任大娘子,你当真?看不出来?”

任白芷下意识替李林竹辩解:“你看错了,他向来心平气和。”

能惹一个?活佛动怒,你也是有本事。

黄彪轻哼一声,嗓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心平气和?那可真?难说?。有些?人表面温文尔雅,内心却执拗无比,之前你帮的那个?歌女不就是,遇上了一个?偏执的公子,丧了命。你可得小心些?,别到头来,成了被人圈养的金丝雀。”

任白芷冷冷地?盯着他,半晌,才缓缓道:“黄彪,有这精力,就多跑两条街,多教?几个?娃,多研究几条律法?。”

“少管我的事儿。”

说?罢,便扬长而去。

黄彪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以及不远处,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人影,再次笑?了起来。

这对夫妻,可真?有意思。

第68章 筹谋清风楼 账中玄机窥商道,楼上妙策……

任白芷的炭笔在账簿上轻点, 几?家店名并?列而书,皆是她这几?日反复斟酌的对?象。

“同和馆”、“永丰斋”、“清风楼”。

她低声念着,手?指在这几?个名字上轻敲, 依旧拿不定主意。

正在一旁铺床的蔓菁听到, 随口?说道:“大娘子是要定饭食吗?”

任白芷抬眸,看?向她:“你觉得哪家最好?”

蔓菁一边收拾床铺, 一边随口?道:“同和馆的点心最精致, 城里的贵夫人们最爱订他们家的百花糕、龙井酥,往年节庆时, 咱们府里也定过好些。不过,这家店架子大得很?, 规矩也多,只有交了足够银子才能预定, 最不待见小门小户。”

她拍了拍被褥上的褶皱,又接着道:“永丰斋是城里最大的酒楼之一,菜品最全,酒宴最讲究, 府里若是有大宴席,往往会在这里点几?道拿手?菜。可?惜他们的掌柜最精明,凡是前?来采买的下人, 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谁家点了什么菜, 出手?阔绰与否,他心里都有本账,好些限时菜色,都会看?人要价,可?不老实。”

她顿了顿, 想到什么似的笑道:“倒是清风楼,生意虽不如前?两家红火,但经典菜色味道一流,最近新推出的低价菜单,又实惠得很?。各府的厨娘、管事?最爱往那里走动,一是小菜鲜,二是那里的少东家嘴甜会来事?,常年给各家下人留点人情,谁家饭桌上少了什么,他一听就懂,有时候还会主动给送去。去年夏天,陈管事?就说,他们家光是冬瓜鸭架汤,就送过三回,府里的厨娘李嫂子还念着这份情呢。”

任白芷眉梢微挑,正要思索,蔓菁已絮絮叨叨继续说下去:“还有啊,赵嬷嬷前?几?天才跟我?抱怨,说周府今年缩了采买预算,连喜宴都少订了两桌菜,往年可?不这样。街角那卖酒的张家,最近新招了一个嬷嬷,天天往福顺居跑,连饭都不在家里吃,听说是张老爷最近迷上了那里的江南菜,要把厨子手?艺都换一换。”

这些话,在蔓菁看?来不过是日常闲谈,可?任白芷听在耳中,却?瞬间串起了一张无形的网。

各府的管事?、厨娘、掌柜、采买嬷嬷,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人物,手?里却?攥着最鲜活、最有价值的消息。

谁家手?头宽裕,谁家缩减开支,谁家最近偏爱什么口?味,谁家主人突发兴致换厨换菜。这些小细节,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消费者?数据么!

她轻轻抚着桌上的账簿,眼底浮现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蔓菁,你可?真是我?的小天使。”

“诶?”蔓菁正弯腰理被角,听她叫自己?,忙直起身子:“天什么?”

“没什么。”任白芷笑道:“我?说你这些朋友,交得可?真不赖。”

蔓菁挠了挠头,笑嘻嘻道:“嗨,都是日子里打交道的,街头巷尾跑得勤了,大家都熟。之前?大娘子月钱少的时候,多亏了他们指导我?怎么比价买东西,不然两贯钱的月钱,可?真不够花。”

“那是值得感谢的。”任白芷还未想出如何感谢,就听蔓菁抢答道。

“是啊!所以我?每次买吃食回来,都会给他们带点。”

话音刚落,她便意识到自己?僭越了,用主人的钱做自己?的情,虽然钱不多,但可?是大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