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听她这样说,方?才的知己之情瞬间没了,冷冷地说道,“留他们一个药铺跟一处宅子,足矣。”

任白芷微微点点头,也不再说话,左右是李家的家产,怎么分都跟她没关系。

老太太轻轻颔首,语气和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白芷,你到底是李家妇,成日操持别人家的金银铺,难免让人说闲话。女?人家啊,终究还是以?夫为天,家里?和和美美,才是正经。你瞧你婆母,官人在家的时候便一心侍奉,开枝散叶,不在家的时候也要管着药铺,一年到头,哪有功夫想旁的?”

任白芷放下?筷子,抬眼望向老太太,似笑非笑地道:“老太太的意?思,是要让我把金银铺的事丢下??”

你知道那金银铺每月给我赚多少钱么!

老太太轻哼一声,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道:“宅门?外毕竟不是女?人家该操心的事。你年纪轻轻,正该好好学学你婆母,管管李家的药铺,免得日后外人说你无所事事。”

“管管药铺就算有所事事了?”任白芷笑了,语调不疾不徐,“老太太一手创下?这偌大的基业,可到了百年后,怕是只剩下?「李家」二字,没人会再提老太太的名字。”

老太P/M/D/U/J/I/A太微微一怔,抬眼看向她,眼底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神色。

王氏却在一旁皱了皱眉,不悦地道:“白芷,家中大小事务,都是以?夫家为重。你现?在是李家的媳妇,李家的名声,自然就是你的名声,何须计较这些虚名?”

“倒不是因为虚名,是因为我很?贵。”任白芷正色道,“金银铺上月,给我分红了三十四贯,不出意?外的话,这月的分红有五十六贯,下?月应该还能?再多出三成。李家药铺三家的总利润,每月也不过五十贯。”

这些数字一出,王氏与老太太微怔,之后便不再言语。

吃过饭后,两人将老太太送回屋,准备各自回屋时,任白芷叫住了王氏。

王氏本想以?为她是要继续炫耀她的月钱,未料到任白芷却从袖中取出一只沉甸甸的荷包,轻轻地放在王氏面前,缓声说道:“李林竹走的匆忙,估计没带上什么钱。这些银子,劳请太太带给外祖父吧。被贬在外,又生着病,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她就曾因为外婆去世时,家里?没凑够手术费,而后悔了一辈子。

王氏一怔,抬眼看她,见她神色平静,语气温和,不像是故意?试探,也不像是刻意?讨好。她下?意?识地接过荷包,入手便知其分量不轻。她微微一捏,心中估算,这少说也有五十两银子。

“白芷,你……”王氏的声音略微发颤,她在李家过了大半辈子,早已明白女?子在夫家即便掌着中馈,手中也未必能?真有多少可随意?支配的银两。更何况,像五十两这样的大数目。

她不是没想过给娘家接济些,可李家说到底只是药铺世家,虽算富庶,却并非真正的世家豪族。她的嫁妆多年下?来,也大都填补了李家这二房的用度,如今能?给娘家送去的,少之又少。

可眼下?,这个嫁进来不过数月的小妇人,却二话不说就拿出五十两银子,让她带回娘家。

她一时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心酸。

王氏沉默片刻,方?才低声问?道:“白芷,刘记真能?给你这么多银子?”

任白芷听了,却只是淡淡一笑,“我给他们赚的更多。”

她说得轻巧,可王氏却不敢当?真,刘记就算再给她高月例,也不可能?短短一个月就存下?这等数目,心下?有了猜想,她或许还动用了自己的嫁妆。

王氏的喉头微微发涩。她抚着荷包的布料,指腹来回摩挲,最终低声叹道:“你还年轻,不该如此。”

任白芷闻言,却只是笑了笑,目光坦然地看着王氏,“太太,这话说来倒是奇怪了。一个女?子嫁入夫家,该当?孝敬公婆、照顾夫婿、打?点中馈、主持家务,这些道理,我都懂。可若连自己想给娘家送些银子,都要反复权衡思虑,那这辈子,是不是便白活了?”

王氏怔住,望着她那双澄澈的眼睛,心中猛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是啊,她这一生,为夫家操持一切,精打?细算,思虑周全,生怕自己有半点逾矩。可到了最后,她的嫁妆还是落入公中的账册,连想给娘家送些银钱,都要瞻前顾后。

可如今,自己过门?不到一年的儿?媳,却毫无顾虑地将五十两银子塞到她手里?,让她送回去。

她鼻头微微发酸,低下?头掩饰眼中的湿意?,半晌,才轻轻地点头,“是该如此。”

这句话,不止是对任白芷说的,更像是对她自己。

第62章 合约欺诈 金银铺内风波起,官场暗影藏……

任白芷与?刘记金银铺合作的交易所生意, 本算得上顺风顺水。

初时,行情平平,新开户的客户寥寥无几, 每月交易量不?过一千贯上下, 刘记按规收取百分之?五的手续费,算下来, 每月不?过多?添五十?贯的进账。而其中, 依照合约,她仅能分得十?五贯。

可?任白芷素来不?急。

她等着, 等着第一批开户之?人尝到甜头,靠着买卖交引金银小赚一笔, 便纷纷化?作了最好的活招牌,逢人便道开户之?利, 替刘记白白做了宣传。

消息传开,势如燎原。

十?二月时,交易量已翻了数倍,单月直逼五千贯, 依合约之?约,她应得分成五十?贯有?余。任白芷望着账册,心中暗喜这回, 终于可?以坐享其成, 银钱自来。

谁知, 今日,也就是,刘记结银之?日,到她手中却?依旧只有?三十?贯月钱。

三十?贯?

任白芷微微皱眉,虽未当场发作, 却?已起了疑心,遂亲自登门去问何苏文的母亲,刘韵。

刘韵端着茶盏,神色淡然:“此铺子并不?在我名?下,我不?过是偶尔帮衬一二,真正?掌事之?人,乃是我二哥。”

茶烟袅袅,话语轻飘,任白芷心底却?倏然泛起不?祥的预感。

她怕不?是,被算计了。

果然,待她找到刘记真正?的掌柜刘元红,对方不?慌不?忙地翻开合约,语气波澜不?惊:“此合约乃是你与?刘韵单独签订,所用印章亦是刘氏私章。既如此,你的分成,自当依照刘氏所得来算。”

言下之?意,她所分的,不?是金银铺的收益,而是刘韵作为小股东,每月从刘记分得的那区区一百贯,而她不?过能从中取三成,便是三十?贯,永远都只是三十?贯。

至此,她才恍然大悟,偌大的金银铺,背靠大理寺少卿的金银铺,竟然,也会与?她玩这等合约欺诈。

任白芷捏紧了手中的账册,指尖微微泛白,心底的寒意却?比这冬日更?深几分。

自刘记金银铺那一日回来,任白芷彻夜难眠。

她反复翻阅账册,推演自己可?能忽略的每一条细节,然而事实摆在眼前,那张合约上的章,确实是刘韵的私章,所以自始至终都只算作刘韵个人的承诺,而非刘记金银铺的正?式契约。

她确实吃了个闷亏,若无凭无据地去争辩,恐怕只会被人劝句自认倒霉。

但任白芷偏偏就不?信这个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