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1)

醒春 江书久温敬恺 4106 字 7个月前

柯谨辰自知理亏,急忙让开身子让他们先走。

温敬恺上车后先给江书久喂了点?温盐水,她喝的时候也不顺利,整个人难受到蜷起来,白着一张脸小声地不停重复自己冷。

温敬恺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提高车速。等红绿灯的间隙他从后座捞过来自己的外套披在江书久身上,窗外三十五度高温,今夏暑气一丝一毫都没有消散,他偏偏连车内空调都不敢开,窗户也紧闭着,生怕吹到副驾的女孩,而自己热到打开衬衫两颗扣子,生理上的燥热伴随心焦,到医院时已经汗到受不了。

温敬恺知道?江书久有自己的家庭医生,他们那?个社区的小孩几乎都由里奥负责,江书久从小到大的医疗档案都在那?个白胡子大叔手里,他会给生病的江书久开出最为对症的药水,可温敬恺并没有里奥先生的电话?,只好带她去医院问诊。

距离s大最近的三甲医院是一家儿童医院,温敬恺停好车之?后江书久清醒了一会儿,她在看到停车场路标上的题头院名时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抗拒,一副任人摆布的乖巧样子。

温敬恺用手指捏住衬衫领抖擞两下扇风,正准备下车去扶旁边人时江书久忽然很严肃地张口:“温敬恺,我的建议是你最好只解开一颗纽扣。”

温敬恺哑然,发现对方的视线正停留在他锁骨处,而长期穿衬衫使得他上下两侧的肌肤颜色有明显区别,于是他听话?地系上正数第?二?颗,紧接着就听到江书久说:“温敬恺,我不舒服。”

他真的拿她没辙,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回道?:“好好好,我们这下就去看病。”

问诊的一整个过程江书久都很安静,在车上睡了一觉,她的精神头有好一些,只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温敬恺询问医生有什么快速降温的办法,或者用什么药可以使她不再那?么难受。

医生在桌面上抽屉里翻找了半天?,最后非常无?奈地看了温敬恺一眼,说:“我这里只有小朋友常用的耳温枪,你给你老婆测一下吧,我就不上手了。”

温敬恺没有一点?点?带二?十八岁成年人来儿童医院就诊的不好意思,他接过温度计的表情很认真,甚至礼貌到提前给江书久打了个招呼:“你放松,我给你测一□□温,很快就好。”

江书久没有说话?,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在烧。

温敬恺给耳温枪戴上耳套,提溜江书久耳朵的动作?规矩地像是在给代码debug,他手下很轻,因而令江书久发痒,她的眼珠上上下下流转,就是没敢盯上身旁站的人的眼睛。

两只耳朵都测完之?后耳温枪显示黄色,医生取到平均值,最后得出只是低烧的结论。

江书久拒绝输液,只对温敬恺说自己好困。而发烧对成年人来说不算顽疾,所以医生最后只开了普通的退烧药,额外为温敬恺添上一笔酒精和医用棉,强调要是烧不退一定要再来医院,必要时可以为江书久擦身降温。

温敬恺一一记下,两人在天?色将晚未晚时从医院后门出来,上车后江书久很快入睡,温敬恺甚至没来得及问一问她想回哪个家。

有夕阳光从车窗外打进来,一只喜鹊点?着脚丫落在挡风玻璃前。

温敬恺冷静了一会儿,等到那?只长尾喜鹊飞走了才?回头看了眼江书久发粉的脸庞,他纠结了一下,还是缓慢倾身摁住她的脖颈,将自己的额头贴上江书久的,轻轻一碰就挪开。

他小声说:“我只是想试试你有没有退烧。”

第48章

江书久一觉睡到半夜, 起床时房间里只有一点点微弱的灯光,她半眯着眼睛盯着床头柜上的香薰看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她跟温敬恺曾经的家。

张了张嘴想说话, 却没能发出一个音节,江书久嗓子?干到发痛,下意识想从枕头下面摸手机看时间。

手机没找到, 倒是身侧传来一阵很轻微的敲击键盘的声音,她艰难地?翻身,而这点动静影响到了正靠在床头工作的温敬恺。

察觉到江书久已经醒了之后他合上笔记本电脑, 另一只?手将夜灯亮度缓缓调高一点, 然后?非常自?然地?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拿起柜面上的体温计递给她:“你夹在腋下,我们再测一次体温,我现在下楼去给你添一点热水吃药,十分钟前倒的已经凉了。”

江书久没有接过温度计,反而双手捏住温敬恺递东西的手腕, 眯着眼睛看他手腕上的表盘, 嘟囔道:“两点了, 我睡了这么久啊, 你睡觉怎么不摘手表呢?”

温敬恺按捺住想要抽出手的欲望,挑着问?题回答:“七个小时不算久, 等会儿吃过药你再睡一觉。”

江书久点点头?,松开他的手让他离开。

温敬恺一整夜都没有阖眼, 这个点下楼难免有些恍惚。工作的事情大可?以拖延到明天天亮,但当务之急是让江书久迅速退烧, 他生怕反复高烧引起更严重的炎症,只?好密切关注旁边人的身体状况。

江书久睡着的这七个小时内, 温敬恺做过的最不君子?的行为大概就是他将自?己前日下午在车上的举动重复了许多?遍。用自?己额头?度量对方体温的时效性和专业度都不够高,他将此作为一种?出格的、隐秘的慰藉,气息流动的时候他的吐息总比高烧的人要烫,只?好每隔半小时下楼跑去厨房接趟热水,顺便在江书久以前喜欢站立的阳台吹一百秒夏夜三?十度的晚风。

再回房间时江书久好似全然没有了困意,正倚在床头?玩手机,温敬恺将冲剂冲泡好倒在水杯里,眼睁睁看着她喝掉后?顺手将一颗话梅糖放到她手心。

玻璃纸冰凉的质感?与巧妙的克重令江书久讶异一瞬,口?中?的苦味并未完全消散,那半个刹那间,她仿佛失去味觉,全身上下都被手心这点点触感?攫取心神,以为糖果是枚自?己许久以前曾收到过的爱情信物。

温敬恺倒是没有发觉她脸上的怔愣,耐心地?对着光源处察看温度计的水银腰线。体温计尚温热,他避开敏感?处,捏着尾端草草扫一眼就将其放回盒子?里,可?整理医药箱子?时一不小心将创口?贴荡到地?上透露出他的手忙脚乱。

太狼狈了。温敬恺咽下一口?唾沫,背对着江书久讲话,是夸奖一样的口?吻:“三?十七度三?,退烧了。”而后?回头?,扶了扶眼镜,“太早了,再睡一会儿?”

该做的都已经做过,所以两人在这个不那么恰当的时间点共处一室江书久也不觉得有半分尴尬。

她抱着小腿坐在床上,因为生病的缘故整个人出了一身黏腻的汗,此时此景此地?却不容许她冲个热水澡,她只?好做些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你困吗?不困的话陪我聊聊天吧。”

一来一回温敬恺在午夜酝酿出的睡意早已烟消云散,闻言他将医药箱放回柜子?里,转身拉出椅子?,坐下后?对与他只?隔着一面大床的江书久诚实交代:“十点钟你父亲打过一通电话过来,我没有接听,只?回了说明你今晚会宿在家属区公寓的短讯过去,很抱歉没有讲真话,回去大概得麻烦你向他解释一番。”

江书久摇摇头?,说话前清了清嗓子?:“没事你不用道歉,以你我现在的关系,要是被我爸爸知道我留宿你这里,想必他也不会很乐意。”

温敬恺垂下眼眸,侧肘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自?己的眼镜盒,慢条斯理地?擦镜片,仿佛对她的话并不怎么在意。

主动提起婚姻关系破裂令江书久觉得别扭,她斟酌了半晌,正准备确认自?己回国时在机场见到的男人是不是温敬恺时,对面人忽然出声:“柯谨辰昨天下午那样戏耍你是在我意料之外,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完全可?以置之不理,无论对什么人你都可?以脾气大一点,千万别委屈自?己。”

江书久看着温敬恺,想到这该是两人离婚后?首次如此平静而毫无芥蒂地?交流。一个多?月的分离让她心头?少了更多?计较,而凌晨两点钟奇异的平衡竟然要用你来我往的道歉维持。

他们分明有其他更多?的话可?以讲,可?打开话题这种?事偏要让一个外人来做。自?以为是做好人的柯谨辰本该是他们细数自?身错处的一个环节,如今也只?配在这样安全温馨的环境里当路人。

江书久根本没有给柯谨辰记上一笔,但她长久的沉默让温敬恺以为她还在为此恼怒,所以他纠结了半秒,又补充说:“其实他早就知道你跟我离婚了,早在那场宴会之前,时隔很久他再搭线让我们见面只?是为了判断我对你…”

一说到这里温敬恺便自?觉失言,于是他迅速止住话头?,一句也不愿再多?说。他要托付的心事早在夏天来临之前就成?功阐明,两人走到今天这步已经是完美悲剧,再多?说一句都显得他自?我感?动。叨扰曾经的爱侣不是他的作风,人后?再揪心遗憾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在江书久面前他总是要扮演坦荡荡前夫的。

“你对我怎样?”江书久笑一笑,嘴角上扬的幅度明亮到恰到好处,是武侠片里正反派大度无谓而泯恩仇的姿态,“作为你的好友他是好心,冷静下来我也不至于给他扣上坏人的帽子?,这你放心。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会把做曲奇的模具落在他那里?你常常做曲奇吗?”

“不经常。”温敬恺回答地?很干脆,不知是不是气氛使然,他今夜没有讲谎话的心思,而江书久提出的这个问?题实在令他觉得可?爱,所以他大胆说,“之前在你家吃过一顿非常完美的晚餐,两位长辈说你第?一次吃红酒曲奇把自?己吃醉了,于是我回家后?试图复刻这份甜品,可?惜做得太多?,就拿去赠给柯谨辰,模具应该就是那时候弄丢的。”

江书久歪一歪膝盖上的脑袋,在温敬恺戴眼镜的间隙侧过头?抹了抹眼角,一边笑着接话:“挺好的,你以后?可?以继续做啊,至少这世上还有人拥有品尝温敬恺做的曲奇的福气。”

温敬恺对她的话不予置评,进?而反问?她:“你呢?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吃曲奇?”

这个问?句在江书久的意料之外。对于温敬恺终于注意到她对这项甜品情有独钟这件事,她心里泛上来的一种?难以名状的生涩与紧张,可?是对方提问?的语气很严谨,望向她的目光都传递出一种?真诚和渴求,她走神地?想到温敬恺高中?时教她如何在手指上转动皮筋的场景,那时他的表情亦是如此,像个任何概念和原理都要刨根问?底的优等生。

江书久起身下床,在温敬恺所坐软椅的后?方小几上找到空调遥控器,随着“嘀”一声响,她慢吞吞地?回答:“我第?一次吃曲奇是七岁,换牙期吃什么甜食都是美味的,但是吕女士只?允许我和姐姐每天两枚,饥饿效应和延迟满足使我对这种?食物充满了期待,后?来到了想戒甜食的年纪,结果有人又送给我一盒,就戒不掉了,以至于这个坏习惯变成?了延续二十多?年的痼疾,治也治不好改也改不掉。”

“之前就一直想跟你强调这种?食物算不上健康,以后?还是控制着点比较好。”温敬恺拧着眉头?认真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