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太子,命数被人用阴暗手段陷害阻断,体存而气息无,是谓假死人也,今以国运蕴其命魂,涵养二十年整,方可救活。

林知今年刚满十八,正遇二九之命煞,先太子还需养两年,国运不可断,至少两年之内不能断。

他想起陈皇后临死前要他发的誓,想起自己存活至今的使命,想起高贵优雅的先太子殿下……

先太子出事不是偶然,林知的出生不是偶然,陈皇后将其抱养入宫也不是偶然。

十多年前的一场屠杀威慑了所有人,先太子逝世,玉美人被杀,铜雀宫所有人无人逃脱,参与了那场妖蛊案的人全被灭口,然后太子被封冰棺,国师招魂,饲子养药,林知出生,陈皇后病重。

那当的事被封为秘辛,林知生而早智,从五岁起就总看见一个男人跟着自己,仿佛一只被拴在了他身上的鬼,除了他身边哪里也不能去。

那只鬼是个容貌清冷俊美的男人,身上穿了一件印有五爪金龙纹的玄色长袍,袖口有金边环绕,端的是雍容华贵,举止清冷从容。

男人不笑,也不说话,就那么拢手袖子长身而立,冰冷又矜持。

男人只会在幼小的林知偶尔摔倒时侧身扶一下,别的一概不管。好在林知从不像别的小孩那样闹腾,小林知很乖,平时就安安静静的呆在花园里,睁着一双乌黑的眼晴温吞的看着,偶尔飞过一两只蝴蝶,那双漂亮的大眼晴才会发出亮光。

两人都不说话,太子以为林知看不见自己,林知则是不喜欢说话,也害怕自己一说出口,这只鬼就会消失不见。

两人的相处模式通常为:小林知安静的看着天,而太子殿下则倚着树看书,偶尔抬头看看小家伙,两人不说话,就这样安静的呆着,暖暖的风吹过,就很美好。

直到小林知十岁时误闯进一座荒僻的宫殿,看到满屋的画像,画像上的男人很年轻,或慵懒的躺在软塌上小憩,或端坐在桌前提字作画,或倚着窗背手而立……金冠蟒袍,容颜清冷从容同每日跟在他身后的那只鬼,一模一样。

那次误闯被陈皇后发现了,女人第一次对他发脾气,林知受了五鞭作惩罚,受刑时林知咬着唇没有出声,尽管疼的脸色发白,他仍然逼着自己睁开眼,直视站在门口的男人,用嘴形喊道“太子殿下……”

在晕过去之前,他如愿的看到男人平静清冷的眉眼因为惊讶而微微皱起。

不知为何,林知心中生起一股隐秘的欢喜,阴暗的思想在滋长。

他喜欢陈皇后,陈皇后喜欢先太子,先太子死后变成了鬼,一个只有他才能看见的鬼。

只有他,连陈皇后都不知道。

第二日林知醒来时,果然看见男人坐在他床前,鸦色的发丝被玉冠束着,露出矜贵俊美的容颜,那双仿佛深渊一般清冷的瞳孔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几乎在林知醒来的一瞬间波动了一下。

林知此时容貌已微微长开,少年骨架纤细,额前的碎发被剥开,白肤红唇,露出惊人的艳色来,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双漂亮的摄人心魄的眼晴,往日面无表情的少年突然笑了起来,他眉眼弯弯,眼尾翘出一个撩人的弧度。

“原来你就是先太子。”

男人微微皱眉,清冷的丹凤眼狭长而矜贵,如同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涟漪,隐隐露出一丝威慑之感,“你可以看见我?”

林知就喜欢看对方的冷淡被打破的样子,真想把他高高在上的脸踩在脚下,他承认自己思想阴暗,可谁让这人高贵的让人嫉妒。

他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越发乖巧,林知弯着眉眼,像任何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将头轻轻靠在男人的膝盖上,像只可爱的小狗狗一样用头去蹭男人,仅管他其实碰不到对方。

“你是太子哥哥,母后跟我提过您。”

男人皱着的眉头松了松,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犹豫的把手放在林知的头上摸了摸。

真蠢,林知把头埋在男人的衣服里想。

后来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他取得了太子殿下的信任,与国师见了面,同意以自身为器具,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养蛊药,帮太子灭掉身体里的妖蛊。

太子殿下启先不同意,生了很大的气,老国师跪着劝阻也没用,最后还是林知跑过去抱着太子殿下,撒着娇说自己愿意的,他希望有朝一日能真正的抱住殿下,太子才僵着身子同意了。

林知看着男人身侧握紧的拳头,指尖都握的发白了,不由心不在焉的想道。

啧,看来你真的是爱惨了我。

就这么不想看见我躺在别的男人身下?呵。

燕京最尊贵的太子殿下,爱上了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还是自己的养弟,啧,倒真是可笑。

对游冬,林知是心情复杂的。

换作任何一个男人从小陪着他,庇护他,对他好,他早就心动了,更何况这个男人这般优秀,对方身份尊贵,容颜俊美矜持,举止从容有礼,真的是高不可攀的让人羡慕嫉妒。

偏偏两人之间,隔着一个陈皇后。

林知站在窗外,看着陈皇后在屋内对着先太子的衣物垂泪哀泣,思及亡子顿时哭的不能自已,而一门之外,太子殿下的魂体站在门口,听着母亲的哭声,垂着眸背手而立,玄色的衣角仿佛融入了夜色。

这对母子,隔着一扇门,互相思念着彼此,当真是凄惨哀绝,让人闻之落泪。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那是属于他们之间的母子真诚。

那我了,我算什么?

林知默默的关上了窗,离开了。

突然觉得一阵悲凉,仿佛自己在这世间是块多余的背景,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终究来去无依,一辈子孤独的活着。

算了,不折腾了,就这样吧。

好好地帮太子殿下解蛊,就当是报了陈皇后的养育之恩。

林知释然了,也消停了,不在对太子殿下动手动脚的暗示勾引,反倒是太子殿下不适应了,阴沉着脸好几天不说话,浑身充满了低气压,一副别人欠了他钱似的。

……

药蛊已经交给国师了,现在只要保住国运不破,先太子就有救了,林知默默的想,就样,咱们两不相欠。

所以要保国运,游政就不能死。

林知穿过纷争噪杂的人群,朝拿着圣旨的太监总管走去,“我去。”

人声顿时安静了下来,几个老臣眼晴望了过来,神色不明,似乎在思考事情的可行性。

太监总管拿着圣旨哆哆嗦个不停,面色犹豫,也不知道该不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