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尔注视着柜子中的半边身体都被烧焦的鬼怪,而鬼怪蜷缩在柜中,就像是被关在禁锢的笼里,无法动弹。
头顶的灯光落下,属于人类的皮囊逐渐褪去,庞大的黑影在狭小的琴房膨胀扭曲,恐怖邪神伸出头颅探进老旧的柜子里,巨大的眼瞳近在咫尺地注视着已经吓僵的恶鬼。
其中的恶意能让任何鬼怪肝胆俱裂。
扭曲的血肉触手蔓延进柜门,缠绕住柜中惊恐往后缩的小鬼,暴怒地撕下了鬼怪两只炭黑的手臂。
吞噬过无数灵魂的鬼怪张开嘴发出尖叫,却被巨大的触手残忍捂住,然后猛地撕开嘴角,残忍到恶鬼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
而被塞西尔扔在钢琴上没有头颅的布娃娃,在塞西尔没有注意的地方,扭曲着四肢,艰难地拖着身躯在钢琴上爬下来。
一只脚踩在爬到地板的布娃娃碾压,没有头颅的娃娃四肢剧烈颤抖挣扎,无声的恐惧呐喊回荡在人类无法听见的诡异空间里,悄无声息地化作一摊灰烬消失在空气中。
蓝侬坐在椅子上揉揉自己的后腰,他自然是看不见的,于是仰着头面对着眼前的黑暗问到:“你问了吗,是这家需要调音吗?”
带着潮湿水汽的巨大触手靠近蓝侬脸庞,在昏暗灯光下缓慢滑过,留下庞大诡异的黑影。
蓝侬听到塞西尔的声音,有些嗡,是他无法形容的奇怪,“这小孩喉咙有问题不会说话,是这家。”
蓝侬想到,自己刚才好像听到孩子发出古怪的嬉笑让他来玩,难道是他听错了?
而塞西尔的声音短暂停顿后,又恢复轻快,从旁边传来:“小瞎子,你快调音吧,我想看。”
被庞大触手缠绕的小鬼嘴巴已经撕裂到难以描述的地步,神灵说它的喉咙有问题,小鬼就只能挣扎着掐住自己脖子,发出无声嘶喊。
蓝侬忽略心头的异样感,在昏暗的灯光下皱眉问道:“这家的大人呢?”
一条发凉的手臂搂住蓝侬,而塞西尔轻快的声音落在耳边:“大人出去啦,留下钱和小孩在家里等你的。”
说着冰凉的硬币被放置在蓝侬手中,塞西尔轻柔的声音落下:“小孩子在旁边呀,他也很想看呢,你快点调音吧。”
被扭曲触足缠绕的小鬼向着人类的方向望去,而蓝侬睁大一双漂亮的眼眸,虚无地望向空中。
人类的眼眸像是沉静的黑夜,映照出眼前令人窒息的恐怖场景,却毫无反应地点头:“嗯。”
小鬼看到蓝侬的反应,在品尝过无数人类绝望的情绪后,终于感受到了相同的恐惧,而缠绕鬼怪触手在蓝侬点头后,猛地收紧。
鬼怪头颅落在了地上。
正在打开工具箱的蓝侬转头问道:“什么声音?”
一具泛着凉意的身躯靠近蓝侬,塞西尔声音带着甜蜜的诱哄:“那小孩出去了,是关门的声音。”
蓝侬皱眉侧耳倾听一会,没有再听到其他声音,于是他拿出工具箱里的调音设备,摸索着将面前这架老旧的钢琴打开。
而身旁带着凉意的气息游移着晃动着,若有若无地落在他的脸庞。
蓝侬伸手抓了抓自己脸颊,什么都没有摸到,他眨眨眼,在打开的琴盖下,用工具一点点扭动钢琴零部件,按动着琴键一个个试音。
这架被烧毁过的钢琴实在是非常难调,蓝侬抿着嘴在琴盖后动作。
被烧毁的琴房里,不时响起零散的琴键声,低着头的漂亮青年偶尔按动琴键试音,他的动作熟练而舒缓,如果不仔细观察他的眼眸,几乎难以察觉他是个瞎子。
在一声声琴弦按动的声响中,庞大肉山的恐怖存在逐渐蜕变成人形,踏着琴声在灯光下一步步走向蓝侬。
裹着人类皮囊的神灵歪着头打量他的新娘,好像在遥远的记忆中,他的小瞎子就这样弯着腰在一架架钢琴后工作,细长的手指按动在黑白琴键上,落下一声声脆响。
而自己,似乎是站在一旁,注视着他的小瞎子。
将调好音的钢琴后盖关上,蓝侬揉揉手腕,抬起头说道:“好了。”
仿佛倒灌着海水的模糊记忆里,塞西尔已经看不清周围的细节,他只记得爱人抬起头对他微笑的样子。
塞西尔注视着蓝侬的脸庞,是了,就是这样弯弯的眼眸和嘴角,温柔的,沉静地对面着他。
塞西尔将收拾工具的蓝侬抱住:“小瞎子,你真好。”
蓝侬有些错愕,他拍拍爱人后背:“塞西尔也很好啊。”
牵着蓝侬手掌,塞西尔将工具箱接过来自己挎上:“那是以前的我好,现在的我不好的。”
蓝侬以为塞西尔在说他失忆的事情,他揉揉身旁的塞西尔,“没关系,我都喜欢的。”
塞西尔脑袋蹭在蓝侬脖颈,热乎乎的脑袋像个小太阳,“你说的话,我会记着的呀,小瞎子。”
蓝侬揽着爱撒娇的塞西尔,他记忆中的男人高大健壮,多年海员生涯使得塞西尔寡言沉默,这样磨人的样子蓝侬只在遥远的记忆中偶尔翻出来过。
笑着揉揉塞西尔脑袋,蓝侬想到,或许这是老天对他的的弥补,以前他们总是争吵,少年时嬉笑打闹的快活日子远的像是一场梦。
蓝侬牵着塞西尔的手走出琴房,身旁是被烧毁后的破败建筑,可是他看不到,便以为自己走在如常的房屋里:“这家大人还没回来吗?”
身旁传来塞西尔的声音,好像若无其事的嘲弄:“没有啊,刚才的小孩把钱给我的。”
蓝侬想着刚才的经历,他皱眉:“这小孩调皮作弄人,以后不来他们家调音了。”
塞西尔笑嘻嘻的声音传来,“别管他,神灵会惩罚他的。”
蓝侬以为塞西尔在说笑,他笑着摇摇头没有接话。
墙角破了洞的皮球软耷耷落在角落里,蓝侬被塞西尔牵着从旁边走过,一脚跨过了这个破烂皮球。
夜色侵染,提着工具箱的塞西尔与蓝侬踩着月色离开,身后老旧的房屋被扭曲的血肉触手包裹住,屋子里滚动的头颅发出哀嚎,逐渐化成灰烬被神灵永远抹去。
在蓝侬走后不久,黑色装甲车出现在四周,穿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拉开警戒线,紧张地勘察周围情况。
穿着特备办事处制服的苟永听着手下人的汇报,难以置信道:“消失了?一个B级灵异场就这样消失了!”
汇报的手下艰难点头:“是的,所有一切都消失了,灵异场中的建筑与鬼怪都像是被抹去了一样干净,除了空气中依然回荡的恐怖气息,这里的一切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