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渊太子前些日子才伏诛,如今梵城、宁城、信安由文薙接手管理,本来预计唐璃和文薙会在信安成亲,可是由于北渊太子负隅顽抗,最后在城楼上放火自焚,并切下令放火烧城,导致信安承受到严重毁损,婚仪只得改在梵城举办。

文薙百忙中抽空到城门口迎接唐璃,本来打算把她送到门口便作别,可当他看到唐五的时候就改变了主意。

文薙决定陪伴唐璃安顿下来,再行离去。

唐璃点了点头,“好。”

文薙执起了唐璃的手,两人并行着穿过了穿堂、长廊,一路走到了主院,主院是那州牧的院落,每一块地砖都世青玉铺置,庭院里头开满了奇花异卉有大片的人工湖,里头养了色彩斑斓的锦鲤,朱红色的水车慢悠悠地转着,发出了骨碌碌的声响,打起了水帘幕,巨大的假山嶙峋、占地辽阔。

伞盖凉亭,飞檐上刻了栩栩如生的麒麟,麒麟戏珠,那是拳头大的夜明珠。

无疑的,这座府邸比她的公主府都还要豪奢。

文薙和唐璃穿过了小桥流水月洞门,终于来到了起居室,唐璃身上还是寨子穿下来的那一身粗布衣,在紫云和了潋月的陪伴下,唐璃进了内室去更衣。

潋月是唐璃身边的大宫女,一般来说,公主出降以后身边至少会有四个大宫女,两个是她自己的陪嫁,另外两个是夫家遣派的婢子,文薙听说唐璃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于是就选了最伶俐的一个给她,取名为潋月。

潋月是很典型的北渊人长相,而且也具有塔族血统,她有一双水蓝色的眸子,轮廓非常的深邃,而且勤谨少言,即便是第一次服侍唐璃,做事也是有条不紊,倒是在唐璃这儿留下了一个好的印象。

文薙办事比唐璃想得细心,依照她的尺寸下去制作的衣衫满满好几个匣子,潋月把外衫依照深浅展示,“公主今日想穿哪一件呢?”

唐璃一时有些选不出来,她便进一步的说明,虽然是建议,可是她的态度非常恭谨,全然把主动权交给了唐璃。

如果说紫云是淡淡的水,潋月便是浓浓的茶,两人之间截然不同,却能相辅相成,这也是文薙以温锄的身份在唐璃身边观察时,得到的结论。

“听闻公主喜欢湖水蓝,这一件天水碧的烟罗如意文交领衫很能衬公主的肤色,如果搭上这藕色的八仙花金团褙子正好能显现出公主四肢纤长优美。”

紫云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紫云本就是比较笨拙的人,从来不会主动唐璃的意见,通常唐璃的衣物搭配都由她自主决定,唐璃也不曾有过任何反应,可如今唐璃身份不同以往,紫云显得有些紧张的望着唐璃。

唐璃察觉到了紫云的不自在,“如此甚好,那就听你,这件天水碧的外衫,搭上那件栀子色的留仙裙吧。”肯定了潋月的想法之后,她的目光投向了紫云,“紫云,你去把首饰取过来给我看看。”

“是。”紫云立刻去取来了唐璃的首饰盒子。

两人合作无间,很快的把唐璃打理干净,还给唐璃净了面,上了一点淡妆。

唐五始终守在内间的门口,唐璃经过的时候,对上了他热切的目光,唐五的视线几乎不曾错开,如影随形。

从心所欲,唐璃在经过他的时候用手指勾住了唐五的手掌,唐五的手掌有些粗砺,上头增添了不少新伤,都是当日护卫她所留下的。

唐璃的心中一热,两人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唐璃的小作动落在潋月的眼底,潋月很聪明的没有作声,不过唐璃却自觉得的先松开了唐五的手。

不管唐璃穿的是粗布衣,还是盛装打扮,在唐五眼底她永远是那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他的目光随着她而去,只想拜服在她的脚边。

见唐璃盛装的模样,文薙亦是眼前一亮,文薙陪着唐璃用了膳,又随着她进了寝房,亲自确定唐璃的生活所需一应具全。

“先去了,等我有时间便来瞧瞧你。”若不是当真有堆积如山的事务要处理,文薙还真想留下来,就算是膈应膈应唐五,他也痛快一场。

“嗯,你忙。”唐璃还在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也还在适应自己的未婚夫。

文薙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了一个吻,他的吻有些灼热,在他离去之后,唐璃还忍不住捂了捂自己的额头,那热度仿佛还在。

第0179章 176 或许当年一切都是无奈的举措,可是她所受到的伤害却是深入骨髓的(3900珠加更)

与文薙道别之后,唐璃挥退了潋月,仅留下了紫云为她洗漱,冉嬷嬷在潋月前脚走了,后脚就进了寝间。

在山林里走了不少路,唐璃两条腿都不太爽利,潋月此刻端来了桧木的泡脚桶,蹲在唐璃的脚边给她泡脚。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好在公主毫发无伤,否则我便无颜面对太子妃了!”冉嬷嬷这是一个真情流露,那严肃的脸庞上每一个刚硬的线条都柔和了,像尺子的嘴角也展现了笑容,那是喜极而泣。

可是唐璃无法感受到冉嬷嬷的喜悦,冉嬷嬷终于把她背后的人给抖出来了,唐璃听出来了,这一声太子妃,指的便是贤妃。

唐璃倒是有些意外,她想过冉嬷嬷是废太子的人,也想过她可能是西太后的人,可她从没想过贤妃会安插人在她身边。

如今想来,唐予能够谋反成功,或许贤妃和废帝唐授之间有猫腻,可那又如何呢?在离开潜邸后,身边的人不只一次提及贤妃对她晦涩的思念和爱意,或许当年一切都是无奈的举措,可是她所受到的伤害却是深入骨髓的。

不管是对唐予还是贤妃,唐璃都无法生出真正的孺慕之心,毕竟在她最需要父母、最害怕的岁月里头,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

那个满身伤痕的小女孩已经痊愈了,只留下满身伤疤,不会痛了,可是疤也不会退去。

冉嬷嬷看出了唐璃脸上的诧异,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公主可别怨老奴,老奴不敢与您相认,实在是那废帝盯太紧,老奴实在不敢冒险。”冉嬷嬷是贤妃母家的家生子,因为她的父母多年来忠心耿耿,所以放了奴籍,冉嬷嬷的父母始终记得主家的恩惠,所以才令她进宫,为主家尽忠。

“嬷嬷,您也知道,公主还不明白贤妃娘娘,您先别和她说这些吧。”紫云劝了一句。

唐璃的脸色冷了几分,她对自己生母的情感不是任何人能置喙的,那是她内心最深处无法被触碰的一道伤痕。

“你也是她的人?”唐璃的并不凶,可是声音里面却是显而易见的疏离。

冉嬷嬷和紫云连忙跪下,“公主息怒。”

“起来回话,我也没生气。”对冉嬷嬷和紫云,她一直都无法敞开心扉的去相信这两人,如今看来,她的直觉倒也没有错误。

因为不曾信任,如今也不会因此而感到心里难受。

“奴婢,是皇上的人,皇上派奴婢来照看公主的。”唐予一朝失利,龙游浅滩被虾戏,可是当年效忠于他的人很多,就算废帝机关算尽,也没能将他们全部拔除,他们便像是那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沉潜到了台面下,静待他们的主子卷土重来,他们有朝中重臣,也有小小宫婢、太监、贩夫走卒,他们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在。

他们互相并不认识,直到主子重新取得了权力,他们才再度走到了阳光之下,与主子共享胜利之后的喜悦与光明,这一段路道阻且长,横跨了三个世代,像是紫云这样的小姑娘,早在祖辈的时候一家子都效忠于唐予,这也是紫云愿意跟着唐璃远赴北渊的缘由。

唐璃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她也没带多少怒气,毕竟她对紫云和冉嬷嬷的主仆之情也不深。

“都退下吧,接下来的都交给唐五就好了。”她相信的始终只有唐五。

紫云和冉嬷嬷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唐璃的态度会如此淡漠,可她们并不是唐璃,无法理解他在圈禁的十六年里独自成长的心酸。

唐璃如今不想面对这些,她就只是个颠沛流离之后,想寻求感情依归的十七岁少女,父母间的爱恨情仇,父母对他寄予的期待和寄望都是沉重的负担。

冉嬷嬷显然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触及唐璃坚定的神情之后,也只得应是,三步一回头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