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予未娶正妻,雪棠身为他的妾室,便是眼下他身边最要紧的女人。

裴知予今日特意带着雪棠同来相府,怕是为着那镯子的事问罪于她的。

一想到此处,苏夫人不由攥紧了手心。她原以为雪棠在裴知予心中不过是个用来消遣解闷的下贱玩意儿,那日在秀木阁,裴知予肯为她出头,只是不想在外头丢了脸面罢了,不曾想他竟会如此看重雪棠。

事已至此,苏夫人也只能拿出端庄从容的姿态来,笑着说道:“都是一家人,就别在外头站着了,快进来吧。”

早在看见雪棠的那一瞬,沈语柔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她脑子再不灵光,也想得到裴知予今日为何会带雪棠来此。想起她之前对雪棠做过的那些事,沈语柔不由心中惴惴,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怕什么?她如今是丞相府正儿八经的嫡小姐,侯府大公子明媒正娶的妻子,在家中又有父亲和母亲倚仗,裴知予还能对她做什么不成?

沈语柔兀自想得出神,全然没注意到身旁的裴行焉,目光正一错不错地落在雪棠脸上。

自伤了腿后,裴行焉便没再见过雪棠了。后来他的腿有些好转,便与沈语柔成了婚,洞房花烛夜,他本想好好疼一疼他的夫人,哪知沈语柔娇气的很,才试了几次便嚷着说疼,裴行焉便渐渐没了耐心。

杏花阁和春光院里的那些姑娘,到了床榻上,哪个不是娇滴滴地求着他疼的?裴行焉失了兴致,只那一夜潦草行了一次,之后便借口腿伤未愈,和沈语柔分房而睡。

白日里,裴行焉便和几个狐朋狗友去那些勾栏地寻美人解闷,不知为何,他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雪棠那张绝色的脸,常点的几个姑娘,要么眉眼与雪棠相似,要么气质清冷喜穿白衣,这一点,就连裴行焉自己也是后来才发觉的。

即便雪棠设计害他伤了腿,还在侯爷和崔老夫人面前失了颜面,但这么些日子过去,裴行焉心里的气早就消得差不多了。且事后回想起来,他反而对雪棠越发有了兴致,府里的丫鬟可从来没有敢这般对待他的,倒是有趣得很。

只是碍着崔老夫人的叮嘱,裴行焉没敢再对雪棠做什么,如今骤然相见,他只觉得雪棠出落得比之前还要娇艳动人,心里的那股欲望又被勾了出来,蠢蠢欲动。

几声嘹亮的狗吠打断了裴行焉的思绪,他猛然一惊,本能地就想往后躲,被狗咬的滋味可不好受,他可不想再经受一次了。

沈衡和苏夫人此时也看见了从马车上跟下来的百岁和长欢,不由有些紧张。

“二爷这是……”

霍礼笑眯眯地说道:“它们是二爷养大的,离不得二爷。相爷不必担心,它们很听二爷的话,不会咬人的。”

“那、那便带进来吧。”沈衡犹豫着,往一旁让了让。

雪棠走在裴知予身侧,与他一同步上台阶。她无意地抬头望了一眼丞相府那块高悬的牌匾,竟有种熟悉之感,好像她曾经来过这里似的。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雪棠蹙起眉,赶走脑海中乱糟糟的思绪,抬脚迈过了门槛。

裴行焉见了那两条狗害怕得不行,一进院子,便借口说要解手,连礼数都顾不得了,由一个小厮引着,逃一般地往后院去了。

沈语柔对此有些不满,但她也不能拦着裴行焉不许他去解手,只好由着他去了。

苏夫人领着一行人在正堂坐下,吩咐丫鬟端上茶点。

“午膳还在备着,二爷难得来一趟,一会儿便留下一同用膳吧。”

裴知予坐在红檀木椅上,神情懒散,对此不置可否,只抬眼示意雪棠铺好纸笔等物。

这时,外头传来了沈临风的声音:“妹妹回来啦!”

他刚从杏花阁回来,身上带着不知从哪个姑娘身上沾的脂粉味,手里还拿着一只首饰匣子,里头装满了沉甸甸的翡翠珍珠,进门便喜滋滋地说道:“快看看哥哥给你带什么礼物了。”

苏夫人朝他使了个眼色,沈临风一愣,这才注意到裴知予和雪棠也在。他立刻便皱了眉,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也……”

沈语柔连忙轻咳一声,起身接过了沈临风手里的匣子:“多谢哥哥。”

沈临风缓过神来,半晌,才将视线从雪棠脸上移开,看着裴知予不大高兴地问道:“今日是小妹归宁之日,二爷怎么也过来了?”

他说话的功夫,雪棠已经动作麻利地磨好了墨,裴知予便提笔在砚台里蘸了蘸,慢悠悠地在纸上写道:“受皇后娘娘之托,送一样东西给苏夫人。”

苏夫人心头莫名一紧,强撑着挤出一丝笑来,柔声道:“不知皇后娘娘所赠为何物,还要劳烦二爷替我在娘娘面前谢恩。”

裴知予便示意霍礼递上一只匣子,苏夫人恭敬地接过来,打开看时,却见里头是一只细窄的银镯,与她送给雪棠的那一只,样式有八分相似。

苏夫人蓦地变了脸色。

“夫人前些日子赏了雪棠一只镯子,皇后娘娘知道后,感念夫人待下人如此宽和仁善,该赏。所以,特地命人用上好的银料打了这镯子赠与夫人,还望夫人日日贴身戴着,莫要辜负了皇后娘娘的好意。”

第71章 讨账

裴知予写得很快,字却并不潦草,雪棠只瞥了一眼,便看得一清二楚。

昨日舒皇后只在西院小坐了片刻便离开了,根本不曾吩咐过这样的事,这镯子,分明是裴知予借着舒皇后的名头,“赐”给苏夫人的。

此时,雪棠终于明白裴知予所说的“讨账”是何意了。

二爷是在……为她出气吗?

想到此处,雪棠望着裴知予的目光,不由大胆了些。

裴知予停下笔,一抬眸,就撞上少女晶亮的眼睛,那眼神他再熟悉不过,分明是在无声对他说

“多谢二爷。”

裴知予不经意地弯了弯唇角,周身的冷厉之气散了大半,只是那点若有若无的笑在他那张一向冷寒得骇人的脸上,不但没有起到任何缓和的作用,反而让旁人更加胆战心惊。

沈衡和沈临风并不知道那镯子的事,皆一头雾水地看着苏夫人。

苏夫人握着手里的镯子,却是心中明镜,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竟会被皇后娘娘知晓,皇后娘娘一向仁善宽厚,最厌这些管教下人的手段,她几年前曾在皇后面前留下的那么几分好印象,如今只怕一丝都不剩了。

怪不得沈衡为她求的诰命,陛下未曾应允,想来,定是皇后娘娘在其中开了口的缘故……

苏夫人一时间心乱如麻。

“夫人怎么还不戴上?可是不喜欢皇后娘娘的赏赐?”霍礼好心地提醒道。

苏夫人浑身一机灵,连忙说道:“怎会。”

苏夫人咬了咬牙,认命般深吸一口气,用力将那镯子往手腕上套去,可那镯子实在是太细了,且不说她成婚后身子日渐丰腴,便是她年轻的时候,也戴不上这样细的镯子呀!

沈语柔在一旁瞧着,急得眼眶都红了,偏这时裴知予又不紧不慢地写道:“苏夫人既戴不上,嫂子便帮一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