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还没走到相府门口,小路旁忽地闪过一道人影,扑通一声跪在了苏夫人面前。

“夫人,奴婢、奴婢有话要说!”

青桂正要斥责这不长眼的奴婢,却又倏然一愣:“夫人,这不是小姐身边的丫鬟翠春吗?”

翠春谨慎地朝周围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仰起脸看着苏夫人,红着眼睛说道:“奴婢今日便是冒着被小姐打死的罪过,也要把这件事告诉夫人小姐前些日子在永安侯府,受了好大的委屈!原先的小姐……不,那个叫雪棠的丫鬟,竟然在侯府的家宴上,公然勾引大公子,与大公子眉来眼去!大公子被这狐媚东西勾得神魂颠倒,险些与裴二爷动了气,非要把她弄到身边来伺候不可,最后还是老夫人出面劝阻,才让大公子歇了这心思。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在回府的马车上哭了一路,又怕夫人和相爷担心,逼着奴婢发誓不许将此事说出来。可是奴婢实在是见不得小姐被那丫鬟欺负成这样,她分明就是没把小姐放在眼里,一心只想攀上大公子做妾呢!”

苏夫人听了这话,顿时怒火中烧。

“她好大的本事!”苏夫人眼神冰冷,“以前我一向瞧着她懂事知礼,竟不知她还有这般狐媚手段,连语柔的未婚夫婿也敢勾引!这将语柔的颜面置于何地,又把我相府的颜面置于何地!”

青桂有心想劝两句,她觉得以原先那位小姐的性子,应当不会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但苏夫人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

翠春又眼泪汪汪地说道:“小姐就是太心善了,一味地忍气吞声,这样的性子,在侯府还不知要被怎么欺负,还望夫人一定要替小姐做主啊!”

苏夫人冷声道:“你且回去好生服侍小姐。本夫人还没老,决计不会让一个丫鬟骑到我女儿头上作威作福。”

说着,苏夫人便又吩咐随行的一个婆子,让她回库房取一样东西来。

青桂谨慎地说道:“夫人,您要不要派人细细查问此事?奴婢觉得……”

苏夫人冷眼瞥向她:“翠春是一直跟在语柔身边服侍的,这样的事她还能对我撒谎不成?”

一想到雪棠那张看似温和无害的脸,苏夫人心里连半分怜惜都没有了,只剩下浓浓的恨意。

这个白眼狼,最好是真的如语柔所说,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若是让她知道,她想一面装傻,一面借着裴二爷的手报复语柔,说不定,还想使些什么手段坐回沈家小姐的位置

她绝不会轻饶了这个贱婢!

清水芳苑里,沈语柔正惬意地倚在软榻上,吃着丫鬟剥好的蜜桔。这曾经是雪棠冬日里最爱吃的东西,云州所产的金钱蜜,一颗便要三两银子,汁水丰盈,入口生津,从前她连摸都不敢摸一下,如今只要她向管家开口,这样金贵的东西便会流水一样地送到她房里来。

翠春快步走了进来,笑着禀道:“小姐,事情都办好了。”

沈语柔懒懒地嗯了声,顺手把剩下的一半金钱蜜丢给翠春:“做得不错,赏你了。”

清甜的汁水流入喉咙,沈语柔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听了翠春的那番话,即便苏夫人心里对雪棠仍有旧情,只怕也被怒意挤得一点都不剩了。

而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舒舒服服地待在这温暖的闺房中享乐,自有人为她出头铺路。

想到此处,沈语柔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

西院。

晌午刚过,雪棠在小厨房里帮着阿锦收拾打扫过,见暂且没什么活计要做,便打算回偏房去,继续研究那些晦涩难懂的医书。

研究了这么些日子,雪棠参考了十几本前朝的医典,勉强理出了一份粗略的药方,只是是否可行还尚未可知,且其中有好几味药材十分难寻,不知如今的药铺里能否买得到。

雪棠心里想着药方的事,走出去好远,才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转身看去,见来人竟是那日在秀木阁里遇见的那位丞相府的苏夫人。

苏夫人缓步行至雪棠面前,神情冷淡地说道:“我有话要与你说,你与我过来。”

雪棠皱起眉,有些警惕地看着她:“夫人来此,不见二爷,却要见奴婢吗?”

“有何不可?”苏夫人冷声道,“我是永安侯府的客人,与你一个奴婢说几句话,还要先请示过谁吗?”

雪棠不动声色道:“夫人这话便是折煞奴婢了。还请夫人随奴婢移步前堂。”

雪棠一面领着苏夫人往前堂走,一面朝一旁的绒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知会裴知予一声。

绒花很是机灵,立刻放下手中的水桶,朝裴知予的卧房走去。

一进正堂,苏夫人便泰然自若地在圈椅上坐了下来。

雪棠站在她身侧,忽然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兰花香味,清幽淡雅,这香味并不刺鼻,却让雪棠的太阳穴隐隐作痛,脑海中仿佛有什么模糊的记忆迫切地想要钻出来,挣得雪棠头痛欲裂。

偏这时苏夫人淡淡地开口了:“听说,你曾经蓄意勾引过大公子,可确有此事?”

第52章 忍耐

来西院之前,苏夫人特意先去见了崔老夫人,婉转地向崔老夫人询问了此事。

崔老夫人自然不会说是裴行焉的过失,便含糊肯定了苏夫人所说,是雪棠在家宴上意欲勾引裴行焉,惹得兄弟二人不睦,险些生出事端。

如此一来,苏夫人便更加相信了翠春所言,怒气冲冲地直奔西院而来,向雪棠兴师问罪。

可雪棠脸上却并没有坏事被戳穿后的窘迫,只是平静无波地看着她说道:“奴婢不曾做过这样的事。”

苏夫人冷嗤道:“既有胆子做下,为何不敢承认?我已问过崔老夫人,你行事不检,身为二爷的通房丫鬟,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大公子调情,当真是不要脸!你是把语柔当成好欺负的软柿子了吗?语柔性子软,事事只会一味容忍,我可不会容许你这狐媚东西做出这样不顾语柔脸面的事!”

雪棠好笑地说道:“夫人这话便是说笑了,沈小姐性子软?沈小姐每次来侯府,训斥打骂奴婢的时候可是威风的很。这些事,沈小姐没有与夫人说过吗?”

“满口胡言,还想在本夫人面前狡辩!”苏夫人声音愈发冰冷。

语柔整日在她面前谨小慎微的,连说句话都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了事,怎么可能在永安侯府里耍威风,肆意打骂下人?

苏夫人缓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记好了,语柔是要嫁进来做堂堂正正的侯府夫人的,你一个卑贱的通房丫鬟,别妄想着用些下作手段欺到语柔头上去!收起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安生服侍二爷,别再打大公子的主意。”

裴二爷虽然身患哑疾,这辈子算是废了,但好歹也是侯府的二公子,好好地伺候裴二爷,自然缺不了吃穿。可雪棠竟还不满足,非要想法子攀上尊贵的大公子,真是贪心不足!

苏夫人越想越气,以前怎么不知道,她养在身边的是这样一个满腹心计的东西!果然是奴才肚子里爬出来的下贱货,骨子里带出的本性,后天如何细心教导,也是改不掉的。

雪棠听了这话,只觉可笑至极,但看苏夫人这态度,显然是不会听进去她的解释的,于是便冷冷说道:“还请苏夫人放心,奴婢从未蓄意勾引过大公子,日后更不会和大公子有任何沾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