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也知道,他比舒鸢年长许多,他眼角生出皱纹的时候,舒鸢却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一日比一日娇艳动人。
“鸢儿,是朕亏欠你。”皇帝望着舒鸢的脸,叹了声。
舒皇后摇摇头。
“陛下从来没有亏欠过臣妾什么。当初陛下来舒府提亲,臣妾是自愿嫁入东宫的。”舒鸢看着皇帝憔悴的面容,轻声说道,“当年陛下为太子时,便随先帝出征,收复边关失地十五州。臣妾一直都很仰慕陛下。能伴在陛下身侧,是臣妾的福气。”
皇帝紧紧握住了舒鸢的手:“柳贵妃的事,你不怪朕?”
舒皇后微笑道:“陛下是一国之君,自然要为子嗣考虑。臣妾若是怪陛下,这些年,便不会待柳贵妃如亲姐妹一般。”
当年舒鸢承宠多年膝下却无子嗣,皇帝不得已,便请了道士入宫,算得京中有柳氏女,八字与皇帝十分相契,或许能为皇帝诞下子嗣,皇帝便下令让柳氏女入宫。因为信了那道士的话,皇帝几乎夜夜临幸柳氏,是以,宫里宫外才会有传言,说皇帝极为宠爱柳氏。
可柳贵妃到底也没能怀上皇嗣,皇帝对柳氏,心里也是有愧的,柳氏入宫时才十六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听说家里已经给她定了亲事,却因为他一道圣旨,入宫成了后妃。
自柳氏之后,皇帝又纳了好些嫔妃,终究是无济于事。
如今皇帝终于想通了,或许是天意如此,他也该坦然接受。
只是这大周的江山,不能无人承继。
皇帝默了片刻,便对舒皇后说道:“朕自知时日无多,必得尽快立一道遗诏,否则朕身后一国无主,必将大乱。景贞自幼身子弱,经不起操劳,如今想来,唯有一人能名正言顺地承继帝位。”
舒皇后不由问道:“陛下心中已有人选?”
“镇南将军裴知予,屡立战功,功劳赫赫。唯有他承继帝位,朝中臣子才能心服口服。”
舒皇后眼眶一酸,声音不觉有些颤抖:“臣妾都听陛下的。只是臣妾还是希望陛下,能多陪臣妾些时日。”
皇帝笑了起来。
“等宫里的第一朵荷花开了,朕也该去了。鸢儿还记得吗?朕初见你的时候,你就站在舒府后院的荷花池旁,推着你妹妹荡秋千。”
“鸢儿记得。”舒皇后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扑进了皇帝的怀里。
皇帝轻抚着舒皇后的脊背,喃喃道:“这辈子,终究是朕亏欠你。好在你有雪棠陪着,往后也不会太过寂寞。”
若有来世,他宁愿不做帝王,只做个寻常人家的公子,和他的鸢儿白头到老。
……
此时,平南王府。
雪棠吩咐完钱三置办晚上的接风宴,便回到屋中,准备坐下来歇一会儿。
“郡主!郡主!”绒花一脸幸灾乐祸地从外头跑了进来,不等喘口气就迫不及待地说道,“沈家又出事啦!”
第150章 团聚
“怎么了?”雪棠随口问了句。
“那个沈临风,在流放的路上逃跑了!”绒花啧了声,“他可真是蠢笨,周围都是看守,哪能那么容易让他跑了,听说不到一日就给抓了回来,被打了个半死。”
雪棠对此并不意外,这的确是她昔日那个愚蠢的兄长会做出的事。
不过,流放路上私自逃跑可是大罪。按大周朝的律法,是会牵连到家中女眷的。
果然,等裴知予回到王府后,雪棠就从裴知予的口中听说了这件事。
皇帝得知此事勃然大怒,斥责沈家父子不但没有丝毫悔改之心,还对他的惩罚不满,当即便下令将沈衡和沈临风永生囚于漠州奴场,令群臣引以为戒,再不敢做出任何贪污受贿之事。
至于沈家女眷,则尽数沦为奴婢,即日发卖。
“若沈衡父子老老实实地待在漠州,说不定再过几年,陛下念及昔日君臣情谊,还会将他们召回京城。可那沈临风,竟连路上的苦都吃不得,一时冲动,害了沈家满门。”裴知予将一块排骨夹进雪棠的碗里,慢悠悠地说道。
雪棠咬了口软烂的排骨肉,含糊不清地说道:“沈临风的性子一向如此。”
他被苏氏宠惯了,一丁点苦都吃不得,平日里被太阳晒着了都要冲身边的小厮发脾气,哪里能忍受流放路上的辛苦。
夏日天热,雪棠只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叫绒花去端冰过的酸梅汤来。
裴知予的目光落在雪棠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他示意一旁的丫鬟退下,双手稳稳当当地把雪棠抱了起来,朝卧房走去。
“王爷,下人们都看着呢。”雪棠小声抱怨道。
裴知予勾了勾唇:“我自抱我夫人回房,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大步迈进房中,稳稳地将雪棠放在床榻上,然后便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阿棠,我好想你。”
这一刻,压抑许久的思念终于可以倾诉出声,裴知予咬上雪棠白皙的耳廓,温热潮湿的气息落下来,如春雨拂过芽尖,带来细微的痒意。
停息的间隙,裴知予的手掌抚摸过雪棠的小腹。
“今日在宫中,我问过章太医。再有几个月,咱们的孩子便要出生了。”
雪棠笑着拉住裴知予的手,让他感受着她腹中的生命。
“王爷可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
裴知予笑道:“还不知是男是女呢。”
“那,王爷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自然是女孩。”裴知予毫不犹豫地答道,“女孩像你,日后来王府登门提亲的,怕是要踏破门槛。若是男孩,随了我的性子,怕是娶不到媳妇了。”
雪棠忍不住戳了戳裴知予的额头:“王爷也学会说玩笑话了,是不是跟霍大哥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