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需连喝三日,每日两次。这期间老朽会继续为二爷施针,能不能成,就看三日之后了。”章太医搓着手道。
雪棠闻言,不由有些紧张,她辛苦努力了这么些天,为的就是这一日,可等这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不免又有些忐忑。
裴知予端起药碗,将浓苦的药汁一饮而尽,似是看出了雪棠的不安,他放下药碗,牵住雪棠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手背。
即便不能痊愈,他也不会觉得遗憾了。
至少,有人曾为他用心过。
数不清多少个日子,他隔着半敞的窗,看着雪棠弯着腰,在那处小小的园子里埋头干活,看着她撒下一粒粒花种,埋土、浇水,神情认真而专注。
那是为他而撒下的种子。
清浅日光顺着窗缝,落在裴知予推窗的指尖,好似在落在了他孤寂已久的心头,那些花种便也在他心底腐朽的沟壑中,一日日地发了芽,开了花。
原先空落落的荒园,因为雪棠的到来,重又恢复了许久不曾有过的生机。
裴知予望着少女清丽的面容,忽然就想,原来这日子,并非他想的那般无趣。
雪棠一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却能令古籍中那般罕见的花重现于世,她聪慧,勤敏,内心坚定而强大,即便想起了从前那些不好的过往,也并未因此而怨天尤人,而是一步步地往前走。
在裴知予眼中,她便如那雪中的海棠,虽不该存于这般风雪中,但仍然坚韧地想要活下去。
裴知予慢慢地握紧了雪棠的手。
章太医识趣地拎起药箱,退出了房门外。
裴知予便将雪棠拉进怀中,低头吻了上去。
他想,他也该做些有意义的事了。整日困于这四四方方的天地之中虚度岁月,实在惭愧。
唇齿交缠间,雪棠尝到他唇瓣上残存的药香。有些许苦涩,却又带着花汁的一点甜。
被裴知予抱到床榻上时,雪棠在心中默默祈祷
希望她辛苦种出来的南星花,真的能让二爷重新开口说话。
……
转眼便到了景王生辰宴这日。
景王府靠近京郊,后临山林,是整个京城最清幽僻静的去处。唯一不好之处,便是路上要多费些时间。
雪棠早早便起床梳洗打扮过,换上了那身新裁的紫色罗裙,发髻挽得简单却素雅,首饰用的大多是翡翠玉饰,衬得她整个人温婉沉静。
裴知予走进屋中,望见坐在桌前对镜梳妆的雪棠,脚步不由一顿。
雪棠转过脸来,弯唇朝他笑:“二爷,妾都收拾妥当了。”
话音落,她才发现裴知予今日也是特意收拾过的,毕竟今日陛下和皇后也会去,在御前不能失了体面。一袭玄色锦袍衬得男人眉眼冷沉坚毅,五官轮廓分明,鼻梁高挺,俊美无俦。
雪棠微微愣神,裴知予已经走到了她身后,俯身替她扶了扶发间的翡翠簪,手掌顺着她的乌发慢慢下移,抚过她耳垂上的碎玉耳坠。
雪棠瞬间心跳加快,她连忙垂下眸子,没有看镜中自己微红的脸。
“二爷,咱们该走了,不然要赶不及了。”
裴知予却仿佛没听到雪棠的话一般,他的手将雪棠娇小的手掌压在桌沿上,再慢慢俯身,轻吻上她的耳垂。
“阿棠今天很美。”
男人的手在她锁骨上慢悠悠地写下字来,不光是肌肤熟悉的触感,雪棠望着眼前的铜镜,便能从男人修长手指划过的轨迹,辨认出他写的字。
待认出“阿棠”两个字后,雪棠不由微微抓紧了桌沿。
原来二爷喜欢这样唤她吗?
二爷若是能开口说话的话,他的声音会是什么样的……
雪棠正想的出神,耳边忽然落下一片熟悉的潮湿,她身子猛地颤了颤,下意识地抬起脸,就看见男人微微偏过头,薄唇吻过她耳上的碎玉耳坠,一点点地吮入口中,再顺势,慢慢地咬上她小巧玲珑的耳垂。
第114章 借衣
雪棠从裴知予的卧房出来时,正撞上方才帮她梳洗打扮的绒花。
绒花好奇地问道:“姐姐怎么不戴那对碎玉耳坠呀?姐姐不是说很喜欢那副耳坠子,特意叫我拿出来戴上的吗?”
雪棠轻咳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那副坠子与我这身衣裳有些不搭,我便换了一副。”
裴知予似笑非笑地看了雪棠一眼,并未揭穿她的谎言,牵起她的手往府门走去。
几辆马车整整齐齐地停在侯府正门,一辆坐着崔老夫人,一辆坐着沈语柔和裴行焉,另一辆坐着裴甫和楚姣姣。
裴知予身患哑疾,身边必得有个贴身伺候的人随行侍奉笔墨,雪棠这才能得以跟着他一同前去赴宴,否则以她妾室的身份,是不能在如此重要的场合露面的。而楚姣姣呢,裴甫如今宠着她,身边也再无其他女人,堂堂永安侯,若没个美人陪在身边,难免会失了面子,所以崔老夫人便也默许了他带上楚姣姣。
兰心垂着头站在裴行焉的马车旁,雪棠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便随裴知予坐上了最后头的那辆马车。
行了约莫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景王府门口。
府中的管事恭恭敬敬地领着永安侯府一行人来到府中设宴的春景园,由两个王府侍女引着,让他们落了座。
崔老夫人坐在最右上首的位子,裴甫紧挨着她,之后便是裴行焉和沈语柔,雪棠和裴知予最在最末的位子,身后便是小桥流水,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雪棠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见裴行焉特意让人在身旁加了个座位,让兰心挨着他坐了。当着沈语柔的面,他就毫无顾忌地搂住了兰心的腰,兰心微微垂下头,顺从地迎合着裴行焉。
沈语柔脸色铁青,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发作,只得靠不停地喝茶来平息心中的怒火。
不多时,一道尖利的太监声音便在春景园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