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顺着兰心的膝盖往下流，雪棠心疼地皱起眉：“你伤得太重了，得立刻包扎伤口才行。”

兰心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奴婢犯下大错，夫人命奴婢在此罚跪，没有夫人的允许，不可擅自离开。”

“大夫人前些日子不是已经罚过你了吗？怎么今日又要罚你？”雪棠一面用帕子擦去兰心唇角的血渍，一面蹙眉问道。

兰心苦笑道：“夫人自打从田庄回来，心情就一直不大好，今日拿这个出气，明儿拿那个撒火，哪里有什么缘由。就连夫人身边的翠春都挨了罚。”

眼看着兰心膝上的血越流越多，雪棠实在看不下去，让兰心把手搭在她肩上，搀着兰心往西院走。

“你这伤，必须得请个郎中来看看，否则会落下残废的。”

她如今已经是裴知予的妾室了，请个郎中这样的小事还是做得了主的。

兰心仍有些犹豫：“可是若被夫人知道……”

雪棠冷声道：“夫人若是想被侯爷和老夫人知道她如此苛责下人，便尽管闹起来。”

雪棠扶着兰心回到西院的偏房，便让绒花去请郎中。

郎中很快提着药箱赶来，利落地为兰心包扎好伤处，留下一道止血的方子，便离开了。

“可好些了？”

雪棠让兰心坐在床榻上，关切地问道。

兰心感激地说道：“多谢姨娘关心，已经不怎么疼了。”

雪棠默了片刻，轻声道：“我有心想帮你，奈何你毕竟是大公子身边的人，我若让二爷将你要到西院来，只怕二爷未必愿意开这个口。”

兰心扯了扯嘴角：“多谢姨娘好意，我这条贱命，已经算是彻底废了，再没什么好指望的了。说不定哪日就被夫人打死了，丢到外头去喂了狗。”

兰心说着，便微微扯开了衣襟，掀开里衣，露出伤痕累累的小腹。

那触目惊心的惨状让雪棠倒吸一口凉气，不忍地移开了视线。

“夫人为了让奴婢长记性，命人用木板责打此处，把皮肉活生生打烂了，奴婢这辈子大概再也不能怀上孩子了。”兰心闭上眼，眼角流下泪来，“那孩子不是大公子的……我本是良家婢，小姐好心，将我许给了一位赴京赶考的书生，他家里虽清贫了些，但为人正直，品性纯良，我与他见过几次，一时吃多了酒，又与他相谈甚欢，便行了房事，之后便怀了身孕。小姐便想提前将我放出府去，早些与那书生成婚，那日小姐带我出府，本是为我置办嫁妆的，到底伺候了小姐好几年，小姐也想让我体体面面地出嫁。哪知那日在街上就遇见了大公子，大公子喝醉了酒，见了我便挪不开眼，硬要用银子把我买下来，小姐碍于永安侯府的权势，不敢违逆大公子，只得将我卖给了他。”

“我本以为入府后，只要老实本分，便可安稳度日，哪知大夫人瞧着温婉娴淑，背地里竟是这样的性子……”兰心陡然咬紧了牙关，“她不仅杀了我的孩子，还日日羞辱于我，命我跪在她房门口自掌耳光，她就以这声音为乐。偏偏在老夫人面前她又换了一副温柔模样……”

兰心说着说着，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

雪棠轻轻抚着她的脊背，轻声道：“我知道的，你的苦，我都知道。她也曾这样对待过我。”

兰心怔怔地抬起头来。

雪棠眸光微动，低声道：“你想不想……让旁人都知道大夫人的真面目，让她做的那些恶事，都暴露于人前？”

第108章 再遇景王

“我自然想，可、可奴婢人微言轻，要如何能做到呢？”兰心攥紧了手心。

雪棠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就看你愿不愿意试试了。”

兰心连忙道：“愿闻其详。”

“几日后便是景王的生辰宴，到时，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前去赴宴为景王贺喜，陛下也会带着皇后娘娘亲临景王府邸，是最好的时机。如今大夫人视你为眼中钉，你何不想法子央着大公子带你前去赴宴，然后再想法子触怒大夫人，以大夫人的性子，必定会寻个无人之处责罚于你。到时候，我便想法子将陛下引来，将事情闹大。”雪棠顿了顿，缓声道，“如此一来，便可叫满京城的人看看，这位沈家的千金，侯府的大夫人，究竟是何品性。”

兰心想了想：“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只是大公子这几日早就另有了新欢，奴婢想去景王的生辰宴，怕是有些难。”

雪棠轻轻拉住她的手，柔声道：“我知你厌恶大公子。大公子贪图美色，我曾经也因为他吃了不少苦头，我与你一样，都是恨他的。此事你若不愿，也不必为难，我会另想办法，早晚有一天，会让这些伤害过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兰心望着雪棠的眼睛，坚定道：“我这一生，都毁在大公子和夫人手中，我恨他们入骨，甘愿以身入局，助姨娘筹谋。”

……

将兰心送出去后，雪棠便带着绒花出门了。李庄头送了好些乡下的特产让裴知予带回了侯府，雪棠挑了几样沈熠以前爱吃的点心，想着给他送去。

“姐姐！”

沈熠远远地就兴高采烈地朝雪棠招手。

雪棠走进了些才看清，沈熠身上穿着的，不再是以前那些沈临风穿旧了的衣裳，而是用崭新的料子，按着他的尺寸精心裁制的新衣。少年本就生得清秀俊朗，这身绣鹤盘云的衣裳衬得他愈发神采奕奕，如清晨旭日，让人眼前一亮。

“熠儿穿这身很好看。”雪棠笑着揶揄道，“到底是做了武状元的人了，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沈熠骄傲道：“那是自然。如今在府里，他们可都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欺负我了，就连沈临风见了我都得低头呢。”

雪棠笑着和沈熠说了会儿话，便道：“我要去那边的铺子给二爷买些东西，你带着绒花在这附近转转吧，别走远了。”

绒花知道雪棠是故意想让她和沈熠独处，不由低下头，揪着衣袖，微微红了脸。

“知道啦，姐姐放心，我们就在那边的茶馆吃茶，姐姐一出来就能看见的。”沈熠笑道。

雪棠目送着沈熠带绒花进了街边的茶馆，才转过身，往那家卖笔墨的铺子走去。

才走上石阶，雪棠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不由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妾见过景王殿下。”

景王闻声转过头，漆黑的眸中不由浮现出几分欣喜。

“好巧。”

自上次金樽阁一别，他也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雪棠了。

雪棠向景王行过礼，便神色自若地挑选起笔墨来。

景王注视着雪棠姣好的侧脸，心想，这些东西，都是给裴知予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