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在找你,还去找小晋要我的联系方式,小晋没给,”老褚告诉她,“我听你们田老师说,他两天没去上课了。”
褚宜咬断面条,皱着脸说“我知道了”。
刘海莉狠狠横了褚正强一眼,老褚委屈地闭上嘴。
他话其实只说了一半。上周六他出门给褚宜取蛋糕,回来在小区门口就遇到了那个叫李雾山的男孩。小区门卫看到他的车,说有个男孩找他。褚正强坐在车里,看着李雾山在雨中撑着伞,全身淋湿了半截,有些不忍地摇下车窗,挥手叫他别傻站着,赶紧回去。
“叔叔!”男孩箭步走来,看到他的一刻眼睛“噌”地亮起光,“我找褚老师,我是三班的学生, 我们见过的,在荟园 。”
褚正强劝他回去:“你们褚老师在休息,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给她发消息,这么大雨呢,回家去吧。”
李雾山眼中的光随着他的话黯淡下来,声音嘶哑地问:“她……褚老师还好吗?照片的事是我给她添麻烦了,我会解决的。”
“回家吧孩子,”褚正强说了一句和褚宜之前说的同样的话,“这些事情我们大人会解决,你回去好好学习。”
说完,他摇上了车窗,驶进小区。后视镜里男孩还杵在原地不动,狂风把他的伞吹向一边,干的那半边肩膀也被雨水淋湿。褚正强情绪复杂,收回目光不再去看。
吃完面条,褚宜主动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碗。她没用洗碗机,滴了洗洁精在海绵上,沾水揉出大量的白色泡沫,放空着一下一下擦着碗壁,很细致,也很悠闲。
将泡沫用清水冲干净,她将碗筷摆放回橱柜,感到内心重拾平静,于是迈着步子上了楼。从床头柜上捞过自己的手机,按亮屏幕,是铺天盖地的消息。
褚宜这几天几乎不看手机,睡前会把消息和未接通话都点掉,但每天还是有大量的信息涌入。
三班的学生在 QQ 里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上课,田老师听老褚说她身体不舒服,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李雾山的消息是最多的,未接通话,手机短信还有微信消息,一个又一个的红点。
停留在备注为李雾山的通话栏三分钟后,褚宜给李雾山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是一段长久的沉默,褚宜只能听到李雾山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她先开始说话:“怎么没去上课?”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更粗重了,李雾山还是没说话。
褚宜便继续说道: “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把心思放到学习上。”
李雾山忽然笑了声,说:“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给我打电话了。”
“不会,”褚宜解释道,“最近在家休息,没怎么看手机而已。”
“你会回来吗?”
“什么?”
“还会回一中吗?”
褚宜不想撒谎,说:“不会了。”
李雾山那边又安静了,褚宜几乎以为他已经挂掉电话。
“对不起。”李雾山声音干涩得像一棵沙漠里的树。
“不要这样,”褚宜轻轻地叹气,她真的很不喜欢听李雾山说这三个字,“不要说对不起,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回去上课好吗?别让老师担心。”
李雾山像是喃喃自语,说着褚宜听不懂的话:“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再试试吧,再试一下……”
“你说什么?”褚宜问。
手机响起几声电子音,李雾山挂断了电话。
??65 清明梦
褚宜和李雾山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她 22 岁生日的半个月后。
这段时间她几乎没有迈出过家门,任由自己把脑袋埋进这栋小小的房子带来的安全感里,自在地喘息。
他们约在距离一中很远的一个公园。三十八度的高温,柏油马路很粘,每一步都像是踩着口香糖。
褚宜进了公园大门,长久不出门让她对于炽烈的阳光有些不习惯,睁不开眼,只好用手搭着额头,四处张望去找李雾山的身影。
找到李雾山的时候,他安静地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刺目的阳光也无法阻挡褚宜一眼就看见他脸上的血痕。从眼角到太阳穴,刺目的红。
她几步走了过去,问他:“你脸怎么了?”
李雾山没戴帽子或是任何遮挡物,完全不在意将这痕迹给人看,听褚宜提起才恍然大悟似地抬手去碰,说:“没什么,划到了。”
褚宜没有继续追问。她坐在李雾山旁边的椅子上,盯着他看,觉得他瘦了。
“两周没去上课了,你快被退学了知道吗?”她说着很严重的事,语气却是淡淡的。
李雾山却说了另一件事:“警察在查贴照片和给鲁蔓发照片的人,很有可能是薛强。”
“李雾山,”褚宜喊他的名字,“为什么不去上课?”
“如果是他,他会被开除。”李雾山继续说道。
“你会比他先被开除,”褚宜几乎是在咬着牙,“你到底跟自己哪里过不去?就非要跟着别人一起烂掉吗?”
李雾山的瞳孔紧缩,但只有半秒,依然自顾自说着话:“不止薛强,他能拍到照片,但是没能力发给这么多人。”
那几张照片除了学校的公示栏和贴吧,后来被证实除了褚宜父母之外,学校的几个领导和三班的任课老师都收到了。褚宜听她爸说过一些,但是她听到一半就抗拒地说要回房间睡觉,褚正强便不在她面前说了。
“嗯,他确实做不到。”
“我会查到的。”
褚宜被周身的热气蒸得有点暴躁,说:“李雾山,你以为你是侦探吗?”
李雾山侧着头看褚宜的脸,目光偏执:“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