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猛不乐意了,拧着脖子说:“你说褚老师恶心?”
“我哪里说褚老师,我说你恶心!”林菁菁还击。
“我叫个‘小宜’就恶心?林菁菁你是不是看什么都恶心啊,我就叫了怎么着,小宜小宜小宜小宜……”
林菁菁被他这一副无赖的样子气得脸通红:“你在我们面前叫有什么用?你当着褚老师的面叫啊!”
“当面叫怎么了?”秦猛粗着嗓子,“当面我也敢叫,人家名字两个字,一个‘褚’,一个‘宜’,有什么不能叫的!”
李雾山空出一边耳朵着他们打嘴炮,只觉得无聊。他定神,把手中胡乱涂写的笔盖上笔盖,突然发现,草稿纸上不知不觉出现了大大小小很多个“褚宜”。
“撕拉”一声。鲁蔓从旁边看过来,问正在撕草稿纸的李雾山:“怎么了?”
李雾山一手攥住撕下来的纸,本要揉成一团,想了一会儿,还是将带字的一面对折,叠了几下,扔进抽屉,掩饰般地回答:“没事,证明思路错了。”
鲁蔓满脑袋问号。刚刚是英语课,你证明什么数学题?
她静静地扭回头,手悄悄地摸进自己的书桌抽屉,指间触碰到一个坚硬的盒子,才放心地收回手。
一中不搞补课,周末正常双休,但很多学生周末其实也不休息,各种补习班安排得满满当当,放假跟在校上课的作息时间没太大差别。但周末依然像一个挂在学生眼前一尺的梦幻包装的糖果,吃起来不一定多美味,但就是让人垂涎欲滴。周一到周五的煎熬都会在得到糖果的这一刻烟消云散。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一锅锅鱼汤都熬成了诱人的奶白色,搅动一下依稀能看到鱼头们失去光彩的双眼,只有下课铃声可以拯救一下,注入生机。
生机很快就来了,随着本周最后一道校园广播铃声的响起,锅里的鱼点亮双眼,蓄势待发,准备越狱!
李雾山在这种活动中通常是作为领头鱼出现的,但今天他收拾得很慢,慢到像是有意等待教室里的人一个个走掉。
“鲁蔓,一起去吃东西吗?”于莺等几个女孩聚在一起,商量着去校门口吃刚出锅的麻辣烫。
鲁蔓将周末要做的作业塞进背包,回绝道:“我不去了。”
其他人也不勉强,一个个挽着胳膊离开了教室,只余一串年轻的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教室。
人散得很快,李雾山和鲁蔓一前一后,下楼梯,绕过教学楼,走到高一教学楼附近一片少有人来的空地,停下了脚步。
下午的时候,李雾山收到一张鲁蔓递过来的纸条,让他放学的时候稍等一下,跟她去一个地方,有话要说。李雾山以为是薛强贼心不死又来骚扰鲁蔓,当即点头答应,放学之后跟着她走到了这里。
“怎么了?是不是疯狗他又……”
“不是,”鲁蔓看着李雾山严肃的表情,很快打断了他的猜想,“我要跟你说的……是其他事情。”
李雾山一愣,脸上的神色放松下来,既然不是被小混混骚扰,说明不是很严重的事。
“我……”鲁蔓嗫嚅了半天,还没开口。
李雾山没有催她,当个树墩子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鲁蔓脸上的红晕越来越鲜艳,嘴唇开开合合,还是没发出声音。她索性也不说了,卸下双肩背包从里面摸出来一个东西,直直地递到李雾山面前。
夜幕降临,附近只有一盏孤零零的路灯发出穿透力薄弱的白光。就着月光和路灯的光线,李雾山勉强辨认出鲁蔓手上的东西是一盒巧克力。
鲁蔓低着下巴等待了半天,发现李雾山没有接过去的意向,只好小声地说:“给……给你的。”
这回李雾山接了过去,打量着这个心形的金属盒子,等待鲁蔓继续往下说。
鲁蔓胸口起伏了两下,咬着嘴唇抬头看李雾山:“这是送给你的,里面有一封信,你……你回去可以看看。”
“什么信?”李雾山疑惑地问。话一出口他就反应过来,手指尴尬地摩挲着冰凉的盒子表面。
鲁蔓脸涨得像个熟透得快掉下来的柿子,蚊子般的声音说:“之前的事,我……我一直很想感谢你,我那时候……太害怕了,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顿了顿,又说:“我觉得你和其他男生都不一样。随便表面上什么事情都不在乎很冷漠,但我知道,你是个很善良,也很体贴的人。”
李雾山听着鲁蔓说话,不自觉地也跟着有点紧张,手在盒子上磨得更快了。
“我想告诉你,”鲁蔓鼓起全身的勇气说,“你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人!”
李雾山脑子像是被一团混沌裹住,过了好几秒才消化掉鲁蔓说的话。
他这是……被告白了?
李雾山垂下眼看着鲁蔓漆黑的短发,一时间除了错愕,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他不是没有被告白过,也知道自己脸蛋长得不差,小学初中都有给他塞零食的女同学,休学打工那年甚至还有工厂里的女工频频向他示好。但他总是回绝得很果断,从不给对方留下任何不该有的幻想。
按理来说,他应该和之前一样,利落地将手上的巧克力还给她,然后告诉她自己对她没有多余的感情,最后转身离开,脚步要无情一些。
但这次……很奇怪地,李雾山很不愿意去伤害眼前的女孩。这并不是因为他对她也有相同的感情,而是,他觉得,他和鲁蔓有一些相似。
他能理解鲁蔓的感情,鲁蔓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和她震颤的眼睛下等待宣判的不安。
他想,至少自己不应该用宣判的姿态去对待鲁蔓。
李雾山的手掀开了心形的盒子,将那封折叠整齐的信取了出来,还给鲁蔓。
“巧克力我收下了,信,我就不看了。”李雾山对鲁蔓笑了笑。
鲁蔓看着眼前粉色的信纸,呆呆的接了过来。
“谢谢你一直帮我辅导英语,也谢谢你对我的认可吧,”李雾山说,“能和你当同桌,挺好的。”
鲁蔓领会了他的意思,她终于又抬起头,眼睛亮亮的,不知道是水光还是路灯的光。
“好,我知道了。”鲁蔓快速眨了眨眼睛,扯出一个笑容,说,“谢谢。”
李雾山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校服裤子口袋里手机突然开始猛烈地震动。他没管它,但对面挂断之后又拨了过来,李雾山只能无奈地掏出手机,对鲁蔓说了句“抱歉,我要接个电话”,找了个监控照不到的角落走了过去。
他一看电话联系人就皱紧了眉头,不太情愿地接了起来,对面韩余庆破锣嗓子几乎要震碎他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