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头发变长了,黑而坚硬的发丝覆盖住了部分额头,藏住了明朗的发际线,脸颊略饱满了些,但下颌的线条还是一样的锋利。

她呆呆地坐着,机械地挖盘子上的黑森林蛋糕往嘴里送,目光忍不住往对面的桌子飘过去。

三号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只觉得这个姑娘实在是很安静的性格,需要他来担任主动的角色,便问道:“褚小姐喜欢看电影吗?下周有个科幻片上映,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这是想进一步发展的意思,但褚宜没有这个意思。

她回过神来,慌忙婉拒:“下周末我正好约了朋友。”

“没事,工作日我也可以的,”三号殷勤地说,“我听说褚小姐你现在也没有工作吧,周一到周五都可以。”

十月份的时候,整个教培行业随着政策一声令下全部变天,褚宜没能躲过裁员的浪潮,从一个首都小社畜变成首都无业游民。但即使她在家天天躺着玩 switch,也并不想在打塞尔达的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和三号看电影。

褚宜再次拒绝:“这确实说不好,我下周有其他的安排了。”

三号大概是真的对她很满意,并没有知难而退:“我个人很欣赏褚小姐,而且我认为我们俩各方面还是比较合适的,我相信褚小姐在这一点上应该和我有共识?”

褚宜有点头疼,她一整个晚上说的话大概不超过二十句,三号到底是欣赏她哪一点?难道欣赏她是个哑巴?

她牵挂着对面桌子上的人,还不得不应付眼前的三号,只想快刀斩乱麻:“不知道我是不是让您误会了什么……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太合适。”

她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还抬头看了一眼李雾山所在的桌子的位置,估测他会不会听到他们的对话。桌面空空荡荡,只放着一只撑着下巴的胳膊。

“先生,您打包的餐品。”一个服务员拎着打包的袋子从褚宜旁边走过,在李雾山的桌边停下,将袋子递给他。

他是来打包的?!

褚宜眼睁睁看着李雾山伸手从服务员手上接过打包袋,站起身穿上外套,似乎立刻就要走。

三号还在对着褚宜剖白:“我比较喜欢安静温柔的女孩,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我的理想型,而且我也听说了你家里这两年发展出了些问题……”

“褚小姐认为呢?”

褚小姐?褚小姐几乎没听到他的话,因为李雾山已经拎着精细包装的打包袋走到了门口,服务员正给他拉开门。

褚宜身体比脑子快,从椅子上猛地弹起来,迅速套上外衣,跟三号道歉:“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一会儿晚饭多少钱我转账给你。”

她风风火火拎起包就走,三号跟在她后面一边招手找服务员结账,一边追着说要开车送她。

“不用不用,我打车就好。”褚宜没时间跟他解释,步子迈得更快了。

蹭蹭几步快走到餐厅门口,伸手推开沉重的门,冷冽的空气猛然向她扑来。餐厅外依然是如织的车流,夜晚的道路旁亮起了各色的灯。褚宜睁大了眼睛向两边张望,来往都是拥挤的人流,却没有李雾山的身影。

三号付完钱终于追了出来,看到褚宜还站在门口,松了口气:“太晚了,估计不好打车,还是我送你吧。”

褚宜无声地张开嘴,只看到一团从口腔里逃逸的白气。在刚刚那一刻,她以为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其实就像这雾气,早从指缝间飘散了。

她不愿再麻烦三号,给他造成误会:“真的不用了,谢谢你,我打上车了。”说完还举着手机挥了挥。

“那我送你上车再走。”或许是她脸色不好,三号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褚宜根本没打车,但实在想不出来话搪塞,木木地和三号站在马路边上,沉默着等一辆并不存在的车。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十秒。三号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是你打的车吗?”

褚宜疲惫地掀起眼皮,一道光闪过她的眼睛。黑色的车打着双闪向她的位置停靠过来。车缓缓停下,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随着摇下的车窗逐渐显露,记忆中的面孔与眼前这张脸融合,重新变得清晰。

车窗里的人开口,带着低沉的暖流:“尾号 7798 的乘客?”

“是。”褚宜愣住,脑子在看到车窗里的那张脸时就全然宕机。那之后,怎么和三号告别,怎么坐进车里,怎么系上安全带,这些她都不记得了。

她头脑空空,只记得抬头看的时候,后视镜里李雾山也在抬眼看她。但她不用绞尽脑汁去想一个既得体又轻松的开场白,因为李雾山先开了口。

他对着镜子里的褚宜露出一个久别重逢的笑容,说:“好久不见,褚老师。”

02 光荣道路与路痴

五年前,褚宜还是个脑子缺根弦的中二少女,正行走在通往阳光下最伟大的职业人民教师的光荣道路上。

虽然是实习教师。

却没料到光荣大道没有想象中畅通,尤其她还是个路痴。

余城一中的教学楼似乎没有在外墙上挂标识牌的习惯,一样的漆得雪白的墙面,一样的红框玻璃窗。楼前的低矮花坛种着一样的梅树,飘散一样的冷香。

在几栋一样的教学楼之间绕了五圈,褚宜终于认命了。

她掏出手机,第八次逐字阅读屏幕上的短信。

【请于 2 月 17 日上午 9:30,前往学校二号楼三楼年级主任办公室找王骏主任办理入职和交接事宜。】

现在是 9:25,距离她的入职时间还差五分钟,地图显示她所在的位置位于一中的东北角。她的面前是一堵墙,左右两侧是两栋四合院式包围的教学楼,身后是她绕了五圈走回原点的方向。

褚宜的目光凝视在“二号楼”这三个字上。二号楼!二号楼到底在哪儿?

想找个人问问路,环顾四周,别说人影,连鸟影都看不到。正是大冷天,花坛上的雪还没化干净,什么缺心眼儿才会在上课时间顶着寒风往外溜达。

褚宜深吸一口气,拢了拢脖子上挂着的羊绒围巾,决定鼓起勇气,直接右拐进教学楼找个老师问路。刚打定主意要转身,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缺心眼儿,哦不……一个从围墙上探出来的圆寸头。

圆寸头两手撑着围墙边缘,胳膊不费力地一抬,整个躯干猛地从墙外跃到墙内,从三米高的墙上轻盈落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落地后男孩潇洒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扯了一下翻墙时拉歪的衣领。

归置整齐后,他眼皮一掀,这才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半晌。

褚宜刚在心里赞叹了一番他矫健的身手,这一抬头看清了他的面孔,心脏追随着生理的本能猛跳了一下。

眼前的男孩,短短几毫米的发丝像钢针一样立在头皮上,划出一道流畅的发际线。饱满的额头下是一双漂亮的杏眼,双眼皮的褶皱刀削斧凿。五官明朗,线条利落,帅得挺带劲儿!

褚宜兴奋地走向这个天降的“救星”:“同学你好啊!请问你知道二号楼在哪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