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是真的没有想到伊索会哭。
他是伊索·伦纳贝尔,是庞大恐怖的刺客家族现任的族长啊。
“哭什么?”他伸手去抹伊索脸上的水珠,手掌湿透了就用手背,可伊索的眼泪竟停不下来了。
“你是雌虫,是3s,是刺客家族的族长,是「阿伽雷勒」,曾经还是「暗夜君王」……你现在哭的跟花猫一样,一点威严强大都看不出来啦。”
“「阿伽雷勒」为什么不可以哭?”伊索反问,“可是阿兰,你为什么不哭?”
阿兰满不在意的道:“我为什么要哭?不过就是被狗咬了几口。”
伊索不语,过了一会儿后,他又埋首入阿兰的颈窝,
“阿兰,我好害怕。”
“……你又怕什么?”阿兰觉得今天的伊索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印象。
他好笑的继续问道:“你怕什么?怕我哭?还是怕我不哭?”
伊索摇摇头,碎发抵着阿兰的肌肤,痒痒的,“我不怕你哭,也不怕你不哭,可是我害怕你害怕。”
阿兰一愣,“什么?”
伊索从他颈窝里抬起脸,一双矜傲冷漠的眼睛哭的红红的,“我感觉到你……在害怕,你很害怕,就像处在凝固的深海里窒息,身边没有任何物体可以抓住依靠,你试图靠自己,可是也只是在黑暗里越来越往下沉……”
阿兰想了想,说:“哦,我们有「真名誓约」,你也能感觉到我的一部分情绪。”
「真名誓约」是一种非常严苛的,主从关系分明的约束,如果‘主’愿意,几乎可以从各方面掌控‘从’的那一方,而为了更好的迎合‘主’的‘掌控’,‘从’有时也能感受到‘主’非常强烈的一些东西,比如疼痛,比如情绪,当这些东西强烈到极点时,便会成为一种指引,指引着‘从’的一方去向‘主’靠近,解救。
但‘主’若是不刻意去探查,‘从’与‘主’基本就不会有所感应,只有‘从’有生命危险时,主才能有所感应,继而考虑是继续「真名誓约」,还是立即解除,防止‘从’的死亡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你为什么不哭呢……”伊索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那里酸胀疼痛的几乎要炸裂,“它告诉我,你还在害怕。我就在这里,阿兰,我就在你身边,你可以毫无顾忌的发泄出来,哭出来,不要压抑自己。”
阿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却说:“今天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你,伊索。”
那么强势冷漠的雌虫,像狼又像鹰,充满野性和攻击性,却因为感觉到了他深藏的情绪,所以哭的像一只兔子。
可爱。
“究竟谁才能给你安全感呢……”
伊索忽然低声的,迷茫的问道。
他不是在询问阿兰,而是在问自己。
已经和他缔结古老仪式的「真名誓约」,将所有的自己毫无保留的奉献敞开予他,可他依然不能在他面前完全袒露自我。
他没有安全感,他需要安全感,可他从他身上,汲取不了安全感。
所以他仿徨,无措,除了这样和他挤在一张床上,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去安慰此刻仍在恐惧害怕的阿兰。
为什么他明明内心极度不安,面上却还能如此风轻云淡。
他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表现的如此风轻云淡。
可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似空谷幽兰,一尘不染。
“你困吗?”
“我不困。……睡吧,阿兰,我陪着你。”伊索说。
“噢,我也不困,”阿兰说,“你不是说给我带了糕点和丝绸吗?在哪里?”
伊索“呃”了一声,思维一时有些跟不上,“在家族啊,我来述职,总不能带那些累赘东西。”
“你把要给我吃和用的东西称作‘累赘’,”阿兰生气道,“我要和你冷战一个礼拜。”
“啊??”伊索的思维停滞半秒,紧接着迅速回想过去的几十分钟,“我做错了什么吗?……我也想把那些雌虫都杀掉,可是皇宫内天赋被全部抑制,即便有「零号机器」的掩护,第一时间离开才是正确的做法。”
“你没做错什么,但我得和你冷战一个礼拜,和过去的你。”
伊索茫然的看着他,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甚至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被阿兰一把拍掉,“我没发烧!我认真的。”
伊索只当他在说胡话,像哄小宝宝那样搂着他拍拍脊背,一起缩进被窝,“睡吧,阿兰宝宝。”
“我刚刚才说了不困!”可嘴上这样说着,阿兰依然依言闭上了眼睛。
伊索抱着他,脑中原在想些别的事情,可心底「真名誓约」带来的情绪愈来愈强烈,强烈到这个本冷峻无畏的雌虫眼睛又是一酸。
一滴泪再度从眼角不听话的浮现,他垂眸注视阿兰安静的睡颜,心中翻江倒海。
只看到他安睡时微微翘起的唇角,谁又能知道他的梦境里都有何物肆虐。
“阿兰,”他将他从噩梦中唤醒,吻了吻被他人咬破的唇角,“糕点和丝绸我确实没有带来,可是帝星有比我家族特产更美味更美丽的东西。……去吃么?”
阿兰揉揉眼睛,带着鼻音道:“一出去不就被发现了。”
“不会的,你忘了我有天赋「隐匿」?”
阿兰仍犹豫着,伊索却从床铺里直接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套荧光粉色公主裙,三两下就给阿兰换上了。
末了还给他穿上银丝绑带的荧光粉亮片高跟鞋,鞋面的亮片闪闪的,说实话看起来有点廉价。
伊索的眼光有待提高,可是他给他的戒指、裙子,和鞋子,却都是码数正正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