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没有给予回应。

“真正见到你之后我发现你不仅善良公正，且强大，坚定，师父爱你，爱的有理有据，我喜欢你，也喜欢的有理有据。”

“可是有的时候我也觉得你是冷血无情的恶魔，披着天使的善良皮囊，干着恶魔的令人发指的血腥事。”

阿兰不置可否的移开眼神，看向桌上的书本。

“师父和我说，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有两面性的，一个人很邪恶，可他必定也会有善良的一面；一个人再善良，必定也会有邪恶的一面，这就是人的矛盾之处。”

阿兰想到两任的「阿伽雷勒」，你不能说他们善良，他们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可在很多小事上，他们却又显然是无比仁慈的。譬如格雷戈对德拉万，又譬如伊索对德拉万。

德拉万忽然俯下身半跪在地，上半身靠入阿兰怀中，以一种幼兽依赖的姿态。

“我向你道歉，哥，我冲动，幼稚，做事不经大脑思考，师父的去世对我来说是惊天的打击，那一天我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样断裂了……”他埋首在阿兰胸口处，额头的温度透过布料往阿兰胸腔里源源传递，“我迁怒于你，迁怒于那位大人，迁怒于任何人……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真的好恨，恨我为什么没有足够的力量阻止师父的逝去，恨我为什么没有足够的力量，替他保护你……”

阿兰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雪白的头发。小孩头发这几天都没能得到好好的打理，乱糟糟硬邦邦的。

“谢谢你，哥，谢谢你在我那样叛逆的指责你之后，你还愿意将我带领在你身边……”

“那是我答应你师父的，”阿兰说，“我既答应了他，就不会食言。”

德拉万的额头更重的顶在他胸口，在被额头和胸膛撑起的那一小块三角空间里，他神情压抑且悲伤。

阿兰抚摸着他的后脑，缓声道：“你真正该道歉和感谢的也不是我，德拉万，是那位大人。你不是刺客家族的人，却学了刺客家族秘传的天赋，他本应将你斩草除根，但因为你对你师父的爱与忠心，他不仅允许你学习这份隐秘，更将自己的心得体会编写成书送给你，而你却还对他如此不尊敬。”

“嗯……”

德拉万在他胸口处闷闷的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那位大人……”

然而这时电梯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阿兰拍拍德拉万的脊背，小孩便不得不又上去房梁，悄无声息的，怎么来的怎么回了去。

数十个矮人进入寝宫，向阿兰行礼说奉命来搬运公主们的尸体。阿兰点点头，看着它们打开柜子，将发臭的公主一具一具的放入裹尸袋。

矮人们效率很高，搬完了公主，又将柜子妥善清理一遍便算完成了任务往外走，阿兰奇怪的拦住它们，“小房间里的那些水晶棺，你们不一起搬走吗？”

矮人们面面相觑一番，领头的说：“玛垅大王没有下达相关命令。”

阿兰皱起了眉。

……算了，腐臭味的主要来源还是这些裹尸袋里的尸体，小房间里的尸体有了水晶棺的封闭保存，又有一扇门相隔，味道倒不算特别严重。

只是……他皱着眉，依然觉得不满。

既然已经决定讨好他，就不要再留有余地啊。

待矮人们带着裹尸袋尽数离开，阿兰坐在原地思考几秒，也往外走去。

公主的蓬蓬裙有点卡裆，坐着的时候不觉得，一走路就觉得磨的难受。而且因为都是无人穿过的新衣服，从未被撑开适应主人尺寸的安全裤虽是上等丝绸，紧贴着腿根也有些摩擦的不适感。但阿兰看镜子里的自己，泡泡裙像裁剪有致的雪白泡泡球裹在他身上，显得他玉雪玲珑，肌肤粉嫩，是就连他自己都不曾感受过的娇俏可爱。

于是他舒展眉头，扯了扯胯下的布料，决定今天还是穿这条可爱犯规的泡泡裙。

他对着浴室里的镜子，把长卷发取了一部分扎了个高高的丸子头，脸颊两边留了两缕碎发，其余的长卷发就随意的披散在肩颈处，最后他打开柜子，挑选了一支闪亮的水晶头箍戴在发缝处，走回镜子前，朝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转了个圈儿。

天呐，他为什么没有早见到玛垅大王！

今天他就要杀了玛垅大王取而代之，将这偌大的寝宫，巨大的公主床和数不清的公主裙据为己有！

他弯腰从柜子里又挑选了一双银粉色绑带的公主过膝长靴，心满意足的穿上了。

帝星的进口雄虫服饰专卖店里也有这种衣物和配饰出售，但买的雄虫不是很多，且价格昂贵，怎么说呢，这算是一种审美的碰撞，在某些保守派眼里可能还要上升到‘文化入侵’的程度，所以这种穿衣风格有，但成不了大众‘流行’。阿兰留给坎贝尔去开拓的走私货链里也包括这种服饰，只是因为在当时的赛陀监狱里不可能有销路，所以后来的坎贝尔一定也没有去认真协调开拓过。

阿兰蹬着长靴走出寝宫搭载电梯，等待过程中，飞速上升的电梯里快速掠过几双发直的眼睛。

待电梯空闲，阿兰走入电梯，按下‘－1’的按钮。

第234章二零九、一个陶瓷杯

几秒钟的眩目后，电梯到达地下一层，阿兰抬起长靴，步入阴暗的地下室。

所谓的‘笼子’就是地下室里被一间一间分隔出的牢房，大部分都空着，入口处守着一个未激活的机械卫兵，里面坐镇的看守是一个石巨人，它看到阿兰，像是从石头缝里挤出的风声般开口：“出示令牌！”

阿兰说：“玛垅大王原要亲自带我见见我的家人，但他突发有事，故未来得及给我令牌。”

“没有令牌，不得进入！”

“玛垅大王允我与我的家人见面。”

石巨人犹豫了一下，说：“玛垅大王并没有口令下达此处。”

阿兰便说：“我不令你为难，没有令牌我就不进入内部了，那么让我的家人出来见我一面可否？”

石巨人愣住了，它看看阿兰再看看笼子空旷的内部，显然它石头做的脑子转不过弯来了。

它坐在那里艰难的思考着，这时阿兰身后的电梯发出楼层到达的嘎吱一声，

“石头人，我来换班了！”

阿兰转头看去，不知道这个来换班的是什么种族，长的尖嘴猴腮，滑头滑脑，一副精明相。

“哦？”这个怪异种族眼珠在眼眶里转转，在阿兰身上滑了一圈，“这是精灵……公主？精灵公主怎么会来笼子？”

“他说来看他的家人。”石巨人说。

“精灵公主的家人？在笼子里？可真好笑。”

它走上前来摇头晃脑的围着阿兰左看右看，“公主，笼子里没有关过另一只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