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乱想,”阿兰打断他越来越冷血无情蛇蝎心肠薄情寡义的猜想,“他和我建立了「真名誓约」,他的身体状况一定程度上也在我掌握之中,海登,爸爸,我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为了权力不顾他人死活的人,更何况他那么爱我。”
他低头整理桌上散乱的文件,继续说道:“我认为在这世上,唯有真心和善良不可辜负。而且,你知道么?”
他停下手上动作,注视着手里那沓文件,“……他说,等夺得家主之位,他要正式向我求婚。”
胸腔里跳动的东西似乎被一根针细细的扎了一下。
“……然后?”海登尽量让自己语气正常平稳的开口,“……你会答应他?”
“啊,为什么不答应?他这么努力又认真的在爱我。”阿兰笑了笑,看着文件,似乎很随意的说着,“只不过,在这场家主夺位战之中,他很可能不会成功罢了。”
海登露出一个苦笑,“不知道要说什么……你,真是……既然知道他不可能成功,为什么还要顺水推舟,去放任他做这么危险的事?”
阿兰歪头思考了一会儿,说:“我们认为他不会成功……可是,只要他告诉我他‘能’,那我就相信他可以。况且,这是他努力在爱我的证明。……一切艰苦卓绝的努力,在我这里都将得到回报。”
海登已经完全陷入沉默。
“啧,说到这个,”阿兰点开屏幕里的通讯界面,“穆尔这小子怎么回事?刺客刚走就知道要给我发通讯,这小子走了这么久,抢了我的戒指人间蒸发了?”
他斜睨向沉默不语的海登,“还是说他真的这么没用,这么久了,半点和芯片有关的线索都没能查到?”
“这你得亲自问他了。”海登低声回答。
闻言阿兰随手按下几个按键在大屏幕上调出穆尔的通讯号,指尖再随意一按,便拨出了视频通讯请求。
等待接通的间隙他往后重重一靠,老板椅的椅背随之塌陷下去,他又伸出脚,很是放浪形骸的搭上操控台的台沿,整个人成仰躺姿势,抱着手臂,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的没什么表情的盯着屏幕。
等待了大约有半分钟,那边才姗姗接通了通讯。
入目的是迷眼的黄沙,呜呜的狂风穿透音响,发出“啪嗒啪嗒”的破音声。而穆尔入镜的只有一个下巴,青黑的胡茬和发黄的皮肤状态都显示出他的憔悴和疲惫。
“你在哪儿?”阿兰皱起眉,问道。
“阿兰!?”
镜头突然晃动,传来穆尔惊讶的,不敢置信的言语,而本就只有半个下巴勉强入镜的画面,在一阵慌乱的晃动后连下巴也消失了。
他解下了扣在手腕上的光脑用手捧着,却又不将镜头正对向自己的脸。不知道为什么。
镜头被胡乱的对准了漫天黄沙,除了呼啸的风沙和荒芜的戈壁,再看不到其他活物。
“我……”穆尔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回答,却被沙砾呛到,接连不断的呛咳声通过音响传递而来,而镜头画面也大幅度上下左右的转换起方向咳嗽中光脑不当心脱手,穆尔手忙脚乱的玩起了杂技。
“……”阿兰面色微沉。
他亲自给穆尔打通讯,不是为了来看这副混乱景象的。
从主控室的画面看不到穆尔的脸,但从穆尔的光脑屏幕却能清晰看到阿兰微沉的脸色。
光脑终于在天旋地转中被最终接回掌心,风声里属于穆尔的呼吸声也变得轻长,他有意收束了自己的呼吸,仿佛害怕自己粗重杂乱的呼吸声会惹得阿兰愈发不快。
“我在……伽马行星,”他小心翼翼的说,紧接着快速继续解释道,“我回到帝星,前往雷瓦上将的府邸进行调查,发现他曾和一些大贵族来往密切,经过筛选,在这些大贵族中我锁定了伊莱恩先生为后续调查目标,我又去调查了伊莱恩先生的关系网……”
“穆尔,不用说的这么详细,告诉阿兰你现在正要做些什么即可。”海登按着阿兰的肩膀,指节微微用力摩挲他的颈部肌肉,对着屏幕说道。
这类似‘按摩’的动作充满了强烈的安抚意味,阿兰的脸色稍微缓和。
镜头里依然没能出现穆尔的脸,只有他更为低落的声音传来,“……我查到芯片的失踪应该和一队星盗有关,伽马行星是这队星盗曾经的一个重要落脚点,我来看看能不能搜寻到更多讯息。”
阿兰仍然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屏幕,穆尔轻轻吸了一口气,从呼吸声即可听出他的忐忑和不安,
“从模糊的影像资料里可以分辨这队星盗身上有着独特的纹身,这纹身……经过比对,应当是‘无人区’最大的星盗团‘黑月’成员的专属印记。”
“‘黑月’……嗯。”
阿兰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
他终于对穆尔连日来的努力表示了认可,凝滞的气氛一息放松,就连海登也稍稍松了口气,放下手,在阿兰头顶他看不见的上方对着屏幕那头紧张的穆尔比了个‘过关’的手势。
这时阿兰开始微笑,“把你的脸露出来,小穆尔,让我看看我可怜的小宝贝为了我的事情已经吃了多少苦,变得多么憔悴?”
那边在风声里静默片刻,
“不了吧……阿兰……我……我都……”
他越说声音越小,透着古怪的忸怩,
“都没时间刮胡子?”阿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正有魅力的帅哥,胡子是代表成熟和性感的加分项。”
他哄着穆尔露脸,穆尔磨蹭半天,到底不敢真的拒绝,低着头举高了摄像头对准了自己。
他又瘦了许多,眉骨高耸,眼窝深陷,原本如镜面金属般的银灰眼珠在风沙中显出昏霾的暗色,犹带着一点儿惶恐于长期四处奔走最终却无功无果的焦虑。
他下半张脸满是半长不短的胡茬,但这无损他的帅气,愈是消瘦憔悴,他看起来就愈有一种颓唐将倾的‘崩坏’美感,阿兰舔了舔嘴唇,
“不用急于求成,”他说,“觉得累的话,就先回来。”
“不。”这时穆尔却异常坚定的拒绝了他,“我要向你证明我自己。”
他说着抬起手,亮出手指上一直戴着的被频繁擦拭的几乎能反射日光的戒指。
阿兰哑然失笑。
“我只想操你。”他说。
“……”
两边一起陷入了诡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