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并不放弃,他还在挣扎自救,缺氧和窒息令他的表情看起来异常可怖,而半空中无力甩动的手脚又令他像个被扯坏的破布娃娃。

“就知道会这样艰难……”邪神似嘲讽又似钦佩,“若非当年在你精神域震荡时使用圣石之力入侵埋下观测的种子,恐怕今日的战线还要拉长。……虽然,那颗种子不知何时已被你销毁。”

可祂这样说,就代表着祂即将成功。

而他的阿亚,即将失败,付出谁也无法预想的代价。

耶梦回到了自己的圣子身躯,调动起仅剩的,残余的最后一份力量,金色的竖瞳闪烁极恨,以及,深藏的,悲切的情感。

胸前的图腾亮起刺眼光芒,绕过了心脏处的血洞,这是玉石俱焚的光芒,一旦他这样做了,圣子身躯毁坏消散,不仅是他,就连加得也不可能再回溯至这个世间。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那么深爱的人,那么体贴又沉默的情人,那么绝情又多情的爱人……

要救他,不惜一切代价。

就在这时阿兰似乎察觉了他的想法,在窒息中艰难的睁眼,朝他微弱的摇了摇头。

耶梦胸口一窒,才知道早被洞穿的心脏原来还能感觉到疼痛。图腾的光芒肆意爆发,邪神受到更甚百倍的反噬,低哼一声,禁锢阿兰的力量稍稍放松。

阿兰睁大眼睛看向耶梦,怔然一瞬,眉目间浮起复杂的情绪。紧接着他似因感染也要利用这机会最后放手一搏,左眼的神秘符号原本一直重复消散和凝聚,倏然在某一刻,完全定型!

那定型只一瞬息,石像身上的红绿光点却不得不如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牵引着潮水般快速退却。它们在转瞬间离开石像进入耶梦的圣子身躯,又一刹那自他身上退离,返回两块精灵圣石之中。

石像隆隆的抖动起来,分明是一具石像,却透露出‘惊慌失措’的情绪,“力量!!我的力量!!”邪神怒吼着挥出石手,阿兰被抛飞出去,沉重的撞上极高的房梁,又如清晨的玫瑰被折断花枝,自空中零落而下。

胸前的图腾将他仅有的力量燃烧殆尽,耶梦疲惫垂下头颅,力量烧尽之后,再燃烧的,就是他的身躯和灵魂。

圣子的身躯自头顶开始消解,烟灰褐色的发丝根根消融,其中缠编的金丝纷扬飘落,再往下,是纯金的竖瞳,浅棕的唇瓣,和修长的脖颈。

阿兰的目光凝视向这里,于是,‘燃烧’停止了,可他自己也即将坠落坚硬地面

寒鹰的双翼遮天蔽日,他的手骨节分明,他的侧颜锋利凌厉,他将零落的玫瑰接入怀中,幽紫的眼底是刚刚经历极致杀戮的冷。

阿兰双手勾上他的脖颈,朝他轻轻的,信任的眨了眨眼睛。

而后,石像崩塌,内藏的邪神灵魂不知所踪。

伊索抱着阿兰落地,语调也残留着杀戮过后的冷酷:“可笑的‘神明’,你可知它只是真正的神明的一只眼。”

“一只眼?”阿兰反问。

“嗯,”伊索说,“它是神明使用时间之力的一只眼,因为力量强大,它竟脱离了神明,却又冥冥中保持着联系,利用‘神明’之体的身份诱骗了加得。”

他继续说:“我捣毁了它。原本我并不知道你把我送入这段加得异化的回溯世界是要做什么,更何况我只是一个无法触碰其中物体的‘精神体’。但我想,我们是默契的,果然,我以精神体状态潜伏入它体内蓄力准备致命一击时,你同时使用「感知」将我实化,……你和我联手,它,不堪一击。”

阿兰微笑,“我们同等的聪明。……现在,我们已将‘现在’的它和‘过去’的它同时压制,还剩下‘未来’的它。”

伊索看到他左眼的神秘符号仍在运转,他转头看向被‘燃烧’的没有了头颅,却因时间之力被无限回溯至‘现在’而无法继续被‘燃烧’的耶梦,低声说:“你要一直替他维持这个状态吗?你还能支撑多久呢。”

阿兰道:“我已经受了重伤,吐了很多血,精神域损伤和内伤也很严重。但是,只要我想,我就还能坚持。直到我再也支撑不住的那一刻。”

伊索却说:“不值得,他本什么都不用做我们也会成功,但现在他成了拖累。”

阿兰扶着额头,依然还是笑,“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对他的付出视而不见。”

“那你要怎么办呢?”伊索无奈,“一直这样维持,直到你再也支撑不住?”

“……不是的,”阿兰回答,“事实上,我在考虑要怎么安置他。”

他忽然抓紧伊索的手臂,眼中符号流转的速度陡然变快,耶梦的身躯重新进入‘现在’的‘燃烧’状态,短短几息便全数燃烧殆尽,但很快,仿若消失的只是幻影,原地躺着一条很小的宝宝耶梦加得蛇,它瞪大了豆大的眼睛,努力抬起脖子看向阿兰的方向。

“你已经掌握了「时序」!?”

伊索震惊之下脱口而出,能让这位隐忍镇定的「阿伽雷勒」感到惊讶的事极少,但阿兰总能让他惊讶。

阿兰微笑,“若非启用了「时序」,邪神无限的力量又怎会被我有限的抽干?我以「时序」精准控制了它的力量,而它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和我的差距。它掌握‘时间’,而我控制了「时序」。”他的神情和语气尽皆柔和,却总带着掌控一切的潜藏的强势,“在和邪神角力时我对自己进行了多次‘回溯’,发现在无数个我失去记忆的时间段中原来‘我’研究完善「时序」都失败了。失败的原因是因为缺失了最重要的那一环:极致的回溯,就是未来。”

“相对的,极致的未来,就是回溯,或者说,过去。”

他接着道:“若非加得的提示,也许我醒来之后得到的仍旧只是一段缺失记忆的记忆。”

伊索有些感慨的笑了笑,“所以,有的时候,不得不败给你。”他伸手捞起小蛇,神色复杂,“那么……现在的它是曾经的那个,还没有开灵智,却想要成为‘圣子’的小蛇吗?”

“不是的,”阿兰说,“它是经过了未来的过去,而非我单单将它回溯至过去,这意味着它还是它,耶梦的灵魂,加得的原身,邪神的容器,而非过去那个不会说话,没有灵智,连加得都不算的宝宝蛇。”

“那么……它还会有未来的记忆?”伊索又发问。

“嗯……没有,或者说,有等于没有,”阿兰沉吟着,“因为它处在当下,即便它经历了未来,现在的它也还是现在的它,如果它有像我这样预知的能力,也许还能保留一些未来的记忆。可能就是说,它未来在遇见某一件事或一个人时,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么你可以利用「时序」随意经历未来还能保留记忆了?我们以后能不能结婚?能有几个蛋?”伊索饶有兴趣的发问。

阿兰笑出了声,“不能的,伊索,你知道我很少会启用「预知」,这是一样的道理,因为,当我知道了未来,现在的我可能就会作出不一样的举动,而不一样的举动又会导致不一样的未来,无限循环,没有尽头。所以我仅仅只是将预知的最多几秒后会发生的事情以「审判」呈现出画面,但实际上我并不会真的去做我即将要做,只用来使用「预知」和「审判」来震慑他人的举动事实上,我通常只使用这个能力来戏耍他人,好处就是不会真的血流成河,却能给他们相同的观感。”

伊索悄悄的翘了翘嘴角,“那你可以对我使用,我不会有记忆,你却能知道我们的未来,然后你再告诉我当然,如果未来的结局不好的话,你就不要告诉我了。”

阿兰静默了,忽然从这类似玩笑之语中明白过来伊索对于他们二人的未来是有多么的不自信。

这位「阿伽雷勒」,他强大,聪明,可他被家族束缚,从而不得自由。

于是阿兰攀着他的脖颈,踮起脚尖亲吻他的额头,

“伊索,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而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握当下。无论结局如何,当下,我们不留遗憾。”

【作家想说的话:】

无奖问卷:你们喜欢小蛇蛇不?喜欢的话阿兰就把他(们)带回去做挂件,不喜欢或者无感的话他就留下做失去信仰的圣子。

我比较倾向他留下,因为先行放出的后面的时间线(法拉线)里没有预留小蛇蛇的位置(法拉:怎么又是老子背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