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翁爽真的爬上了继承人的位置……

沈嘉玉深吸了一口气,疲累地微微闭上了眼睛。

虽然这么想很对不起和他关系不错的韩炽,但如果真让翁爽成了韩家下一任的继承人,那他的处境反而会稍微安全一些才是。毕竟对于一个聪明人来说,捏在手中、隐忍不发的王牌才是真正的杀手锏。而他的身体情况,则是一枚远比那些弱点更加恐怖的炸弹,足以让对方捏着他的喉咙,用掌握的这些信息威逼他做出各种不想做的事情。

但也正因为如此,对方便更不可能随便就将如此重要的消息交托出去,仅仅只是为了看他惨遭驱逐、流浪街头的模样。

汪明泽远比他看得透得多,之所以没动对方,想必也是有出于这方面的考量。只不过有些事情让他来处理,和让旁人处理时就会有天差地别的差距比如他可以轻易地表示出任由别人拿捏的不在意,但汪明泽却不能帮他做下这么轻松的决定,只能迂回地选择一种吃力不讨好的方式,将翁爽从他手下的公司中慢慢连根拔出。

况且……

经由这几日的回忆,沈嘉玉模模糊糊地从记忆中勉强翻出了一丝有关于翁爽的记忆。他只记得大约十多年前,自己去韩家的时候,那会儿韩家的佣人曾经带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孩子,总低着头,不怎么说话。韩炽十分讨厌他,便常常想着法子、变本加厉地欺负对方。有几次他实在看不下去,张口制止了韩炽的行为,丢了瓶药送给了对方,让他去寻个地方自己解决问题。

约莫是知道沈嘉玉不喜欢看这种低俗闹剧,韩炽后来倒是没再在沈嘉玉去韩家的时候在他眼前闹过。再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终于被韩炽给逼的呆不下去了,沈嘉玉只记得在那之后没出半年,就再也没在韩家本家瞧见过对方的身影。

这对沈嘉玉来说,不过是属于过去的、稀疏寻常的一件小事。时隔十数年再次相遇,对方的变化过大,而他难以认出也实属正常。

倒不如说,如果对方感兴趣的只是他的身体,才是他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

毕竟对于现在的沈嘉玉来说,他手中有的、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他的身体了。

沈嘉玉打开车门,从车厢内走下来,让管家打了个电话去给对方,叫他喊翁爽来自己家中一趟。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晰地浮现在了他的面前,如果就这么一味避让下去,反倒更加容易出现问题。还不如早做准备,先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线,再决定之后的路该怎么走才好。

管家拿着手机过来,示意坐在沙发上的沈嘉玉接听电话。

沈嘉玉伸手接过,方才拿到耳边,便从话筒的对面听到了属于对方的熟悉嗓音:“沈总不好好在汪家呆着安胎,怎么突然有闲心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来我家一趟。”沈嘉玉淡淡道,“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对方轻笑一声:“有什么事情,不可以电话中说清楚吗?上次汪总威胁我的话,我还记得清楚得很呢。就算沈总有想要出轨的心,我可没有相应的胆子敢爬您的床啊。”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沈嘉玉冷冰冰地说,“过来。”

对方顿了一顿:“……一个小时。”

“三十分钟。”沈嘉玉说,“已经足够你开车往返来回了。”

“沈总,”翁爽又笑了一声,“在你完全反应过来了以后,还真是有够冷酷和不留情面啊。说实话,我有点儿后悔了。那天不应该把你喊出来的,不然汪总怕是没那么快给你交待实情。”

沈嘉玉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已经能想到对方没说完的后半截话究竟会是些什么,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着翁爽登门上访了。

管家把手机取走,问他:“少爷,我还需要在这里待命吗?”

“不用了,等他来了你就走吧。”沈嘉玉轻轻出了口气,“韩炽最近怎么样?”

“处境不太好。”管家回答道,“您也知道,他一贯对子承父业这种事没什么耐心。现在韩夫人去世了,没人帮他撑在后面。最近又和韩董事吵了几架,被韩董事断了经济来源,连门都很少出了。”

“有给你打过电话吗?”

“有。”对方点点头,“不过我帮您拒绝了。”

“做得好。”沈嘉玉揉了揉额角,“以后他要是也打电话过来,先放着,不急着回,就说我忙。”

“是。”

沈嘉玉在沙发上又坐了一会儿,才困乏地起了身,去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在仰头吞咽的时候,他听到远远传来了屋门开合的声音,有人穿着拖鞋走了进来,慢吞吞地停在了他身后不远处。

来人轻轻笑了一声,开口道:“沈总今天把我喊过来,是想跟我说什么?”

他无动于衷地将那杯水喝完,将玻璃杯放下,微微吐出一口气,道:“你想把韩炽怎么办?”

“怎么办?”对方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又笑,“问的这么委婉,我还以为沈总会直接问我到底把韩家的资源拿到手几成呢。果然不愧是有钱人家好好教养出来的少爷,用词真是隐晦。”

“既然你想听,可以,那我明说。”沈嘉玉转过身,淡淡地抬了眼,与他投过来的视线对视上,“那你会告诉我吗,你现在究竟掌握了韩家多少势力?还有,接下来想准备怎么做?”

翁爽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通,道:“沈总这是想起来了?”

“如果你指的是在韩家发生的那些事,我的记忆还没那么差。”

“也对。”翁爽低哂道,“毕竟韩大少不干人事儿的性格,大家都有目共睹。要不是仗着韩夫人难搞,再加上他是明面上的独子,哪能让他嚣张到今天?至于如今失了势,墙倒众人推,也只能说咎由自取罢了。”

沈嘉玉抿着嘴,没有接这句话。

韩炽虽然性格确实有问题,绝对属于上流社会那类烂到骨子里的纨绔子弟,但对沈嘉玉一向不错,俩人关系姑且也能算得上朋友。至少以他的立场来说,他说不出落井下石的话来。

沈韩两家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利益牵扯至深。就算对方已经彻底烂透了,他也不可能因为这些问题就轻易地撇开过去的关系。况且对方做的那些事情,并不会影响他应得的那份利益。

最后,他选择打断了对方似乎意犹未尽想要说下去的兴致,冷冷地说:“不要试图绕开话题。”

翁爽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吐出了一个数。

“六成。”

沈嘉玉心里微微一沉。

……六成……

如果对方没有骗他的话,这个数字也就等同是说,距离对方完全踢掉韩炽、爬上继承人的位置,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罢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而他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沈嘉玉攥紧了手,自心底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一丝对于未来的恐惧感。

有些事情……或许快要脱离他的掌控了。

翁爽说:“沈总现在是不是在想我说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度?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我不是一个喜欢说谎的人,更是从来都没有欺骗过你。不信的话,大可以回忆一下过去,想想我到底有没有在你面前说过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