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重病,现在在市立医院ICU,我已经赶过去了,你赶紧来。”堂哥霍峻恪语气凝重,霍峻骁仿佛被谁扇了一巴掌似的,劈头盖脸地一下子懵了,他停下手上的工作,挂了电话,立刻准备开车到市立医院。
但是钥匙插上,手却抖得开不动车子。霍峻骁吞咽喉咙,眼眶红着,四顾看去,他平日住在市中心公寓,距离几个朋友的住址都很近。很快,霍峻骁下了决定,打电话给彭梁容:“你现在在哪?”
“公司里,怎么了?”
彭梁容的公司地址也在市中心,恰巧就是距离他家最近的,霍峻骁道:“五分钟之内能赶到我家吗?我需要你带我去医院。”
彭梁容没有犹豫,好在此时正是上班族的工作时间,道路上没有那么多车辆,不易堵车。一路风驰电掣,彭梁容把霍峻骁送到医院。
在车上,霍峻骁的手还在颤抖,他深深呼了几口气,一边和彭梁容解释:“老爷子生病了。”
“这事不要和别人说,我只和你说了。”
彭梁容沉凝点头,他明白他的意思。老爷子也曾是政界一把手,十多年前退下来修养身心,但其姓名拿出,仍惊天动地,重病这种事,是不能够随意透露的。
ICU前,霍家亲友焦急等待。
霍峻恪见霍峻骁来时还带了个人,眼神如刀般凛冽扫过,低声问:“这位是你朋友?”
“心慌手抖,开不了车,让梁容送我一趟,”霍峻骁答,“这是彭家三少爷。”
他无心介绍两人认识,只焦灼问霍峻恪,“爷爷怎么样?”
“医生说情况比较危急,等手术结束再说。”他低语几句,复又抬头客气向彭梁容道:“麻烦你了,还特意开车送峻骁一趟。”
彭梁容说不客气,都是朋友。
霍峻恪又说:“因为事出紧急,为避免泄露消息,所以你暂时不能离开医院,能理解一下吗?”说是寻求理解,但是他态度显然强硬极了。相比霍峻骁,霍峻恪才是真的遗传了霍老爷子的铁血手段,说话客气,做事精干,毫无让人反驳的余地。
彭梁容沉默片刻,点头道:“当然。”
霍峻骁比他小了整整十岁,从小也是在这个哥哥的羽翼下长大的,在大事上的决策到底不能和他相比。
直到他说话,霍峻骁才意识到自己让彭梁容送自己到医院的举动不妥当对霍家、对彭梁容都是如此。
但他当时也确实没法找到更好的办法,出门打车?期间可能出现更多意外,不管是堵车还是其他因素,但凡没赶得上,后果都是霍峻骁不能承担的。
让彭梁容送他,居然成了这些办法中最强的一个。
他饱含歉意地看向彭梁容:“对不住,把你从公司里喊来。”
“没事,都是朋友。”彭梁容拍拍他的肩膀,又自觉地退后几步,坐到了走廊的椅子上,和霍家亲友有一段距离。
他背靠在墙上,稍稍闭了眼,不久,他从口袋里掏出来看了一眼手机,发觉这一楼的信号几乎是不能用了。
霍家对霍老爷子重病的消息可谓把关死死。
彭梁容平静地将手机塞回口袋里。
他在赶来以前,就提前给自己,如今在D市公寓里捣鼓着“昭擎”马甲的舟娇打过电话。
……
ICU的灯光闪了又灭。
主刀医生从门口出来,如释重负道:“病人抢救成功,等到麻醉作用过去,就能够醒来了。”
“家属记们最好是请一个专业的看护,病人应该会在六个小时内苏醒。”医生看了看走廊这么多人,其中还有不少警卫,再想想里头病人的身份,为自己说出和普通家属叮嘱的话感到好笑。这样的家世怎么会请不来好的看护,果然他是想太多。
病人推出ICU,送入高级病房,霍家亲友齐齐跟上。
霍峻骁在最前,一直忧心忡忡地看着霍老爷子沉睡的病容。他是霍家最小的男孩,霍老爷子也最疼他,爷孙俩关系很好。
霍峻恪则在队伍最后,他负责给霍家其他人打电话,转告如今在位的其余领/导/人,老爷子安然无恙。
走廊人散了大半,霍峻恪这才注意到彭梁容还在,他诧然地抬了抬眉,往老爷子病房外走的脚步收了收,行走到他面前,客气礼貌道:“你可以先回去了。”
彭梁容看到这个生有与霍峻骁如出一辙瑞凤眼的英俊男人,面上挂着官方微笑,像是用剪刀从画报上裁下来的标准弧度。
他沉声答好,并不想更近地接触他们霍家的事。
只麻烦他转告一下霍峻骁:“我先走了。”
霍峻恪答:“当然,今天实在麻烦你了。”又是那种冰冷冷、标准官方的笑容。
彭梁容眼角轻抽,也挂起了彭三少式敷衍笑容,道别。旋后,他双手插兜,松了口气地往外走。
电梯等的时间有些久,这个电梯间如今只有彭梁容一人在等。
他抬起手表看了下时间,在电梯即将到这一层的时候,听到一道方才打过交道的男声。
“没错,前阵子爷爷也不知道是听信了谁的话,往家里搬了个古董花瓶,”这一口京腔,比起霍峻骁在朋友面前的混账口吻,显然要浑厚悦耳得多,他语气平平,仅有落音末,才有轻微焦灼,“然后就天天做噩梦,我劝他把那玩意儿拿走,他不听劝。今天早上莫名其妙的,心脏一下子受不了……”
“什么……你说要请人到家看看?请什么人?”他语调稍高。
电梯门开了。
“那就请人回来看看吧。”
“老爷子身子一向强健,今天这一出可是把大家都吓得够呛……”
彭梁容踏进电梯。
他抱着手臂,靠在电梯里,沉默地看着钢门倒映出的自己的人影。
富贵险中求。
他喃喃这一句,飘渺虚无,如梦似幻,很快,又垂下了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