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城并不是绝对坚实的堡垒。从情报来看,那些人手段狠辣,并且有着严密的组织。只要易解还待在他身边,就会随时受到威胁。事发突然,或许前些日子的平静还让他心存侥幸,如今却必须做出抉择了。
倒也不是不知道易解对自己的好。这样做,多少有些狼心狗肺的意味吧?
不。只要对方安全,其他并无所谓。
空气忽然间静得可怕。
半晌,才听梁丘言轻声向地面说了句:“抱歉,小易......我......”
“我最近需要出趟远门,”他抬起头,尽可能平和地编造着拙劣的谎言。然而一看见易解的眼睛,梁丘言又开始感到自己是如何罪大恶极:
“如果你看了新闻,就会发现......D城最近很不安全。听说......有另一股势力和D城的‘陨落’结了梁子,所以后者近期会对外来者尤其关注。”
“你刚来这里不久,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很担心你会成为他们监视、甚至审问的目标。而且......双方对抗,也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发生爆炸之类的恶性事件。”
“总之,去远一点的地方避一避吧,”梁丘言半开玩笑道:“你还有那么多粉丝在期待更新,可不能把小命莫名其妙地丢在这里啊。”
易解安静地听着。
末了,他走到梁丘言面前,捧起他的脸,抚摸那对湿热的眼尾。
“你要去哪?”易解问。
梁丘言险些被酸涩感哽住喉口。他干咳了一声:“亲戚家。”
“什么时候回来?”
梁丘言摇头:“不知道。”
以前不论接到多危险的任务,他顶多跑去郊区和兄弟的墓碑对饮几杯,玩笑说失败了就下去陪他们打牌。但现在又岂止是赌命,八成也把自己未来的缘分给断了。
“这期拍完......就快离开吧。就当我不回来好了。”梁丘言补充道。
“所以......言哥这是在赶我走么?”易解笑问。
“没错!”
梁丘言闻言挡开他的手:“你这小子,只知道在我家里胡作非为、没大没小,经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什么事都像跟屁虫一样跟在我后面,简直烦透了!这下正好,我终于找到摆脱你的理由了!”
“赶紧他妈的给我卷铺盖滚蛋!!”梁丘言本打算用激将,结果到后来口舌脱缰,竟开始口无遮拦起来。说完也有些后悔,但话已说出,再想收回已经晚了。
易解微怔。
詹刑站在一旁,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良久。
“......真的?”
易解一如既往地温声询问,但这回言语间明显有些受创:“你......真的这么想么?”
梁丘言真切地听见这两句话,此时连掌心都是冷的。他不敢与易解对视。如此任性妄为,换作是自己,恐怕此时已经在对方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五指印了。
“是!”梁丘言深吸一口气,简短地宣布结果。
易解默然,神色看不出阴晴。然后他抬起手,在那头蓬松的卷发里抚了抚,望进梁丘言眼中的那片余晖里:
“......好。”
梁丘言定定地看着他。
“既然言哥想让我走,那我就走。不会让你为难的。”
那片余晖随即黯淡下去,暮色里涌动着两颗星子。原野上驰骋的凶兽仿佛当头挨了一记闷棍,显出一种虚弱的温驯来。
但这温驯只持续了半秒。
“以后别随便住在陌生人家里,”梁丘言绕开他,径直向楼下走去:“到时候受了欺负,别再哭着来找我。”
易解也迈步跟上,只不过走得比梁丘言缓慢许多。等到后者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转角处,易解才忽地停了下来。
“真干脆啊,小可爱,”詹刑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样子......梁丘言还是有点在乎你的,否则也不会这么顾及你的小命。”
“现在好了,”詹刑笑道:“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你也该死心了吧?早就告诉过你,以他的身份,是没办法时刻保护身边人的。你这副模样,于他而言只会成为拖累。”
他取出手机看了看:“后天的机票,需要我帮你订么?你们秩翼最近春风得意,业务又多出一堆,你弟弟他们都忙得脚不沾地了,就不打算......”
话音未落,就听“咔哒”一声,易解手中已然多出了一支上膛的手枪枪口正对着詹刑。
“你......”
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带的枪?!
周遭近百号人手无寸铁,仅有几名保镖摸进了枪袋,但奈何枪口已被抵在了詹刑的眉心上,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别太自以为是,”易解的语气陡然变得如同枪械一般冰冷,空气中忍冬花的气味獠牙毕露:“詹刑,你给我记住:我在乎的人可以在我面前肆意妄为,但不要以为你也可以。”
“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大少爷,见过自己的血么?”易解环顾四周,目光又定格在詹刑惊诧的表情上:
“我的未来,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哎哟,小言!”
刘淇气喘吁吁地爬上楼顶,一开门就看见梁丘言颓然坐在盛石球的陶缸旁边,吞云吐雾,烟蒂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你怎么啦?”她试探着问。
刘淇发觉梁丘言从早晨开始就很反常。整个人心不在焉,帮忙洗碗碟还失手打碎了两个。问他也不说,晚饭后竟彻底找不见人了!一家人到处寻找,最后还是被她误打误撞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