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鸡填了干草香料,抹好盐,松枝熏过再烤。整头猪被尹辞麻利分解,化为整齐的肉块。他这边熏上肋排,用石板炒起香料和盐,又嘱咐闫清去烧热水、剥肠衣,做些香肠当干粮。
烤肉香气四散,金黄的油脂滴入火舌,滋滋吱吱地响。
闫清看得肃然起敬:“不愧是猎户出身,我还以为用剑会麻烦些……”
尹辞头也不抬:“只要熟悉骨肉连接,徒手也剔得了肉。”
时敬之目光终于从烤鸡上移开,似有所悟。
不过等他吃起来,那点正经气息烟消云散。
时掌门满嘴鸡肉,手里还抓着块肋排:“闫清,你生了鬼眼,为何不投靠陵教?你要在郑奉刀面前睁眼,他绝不敢伤你。”
闫清吃得满脸通红:“我死也不要和陵教扯上关系。”
“为什么?”
“魔教中人脑子个顶个有病,赤勾教崇拜宿执,陵教又对阎家血脉无比狂热。我一个下仆,什么都不懂。就算得了陵教高位,也只能当傀儡,还凭空多出无数仇家。”
“所谓‘好处’,也就是能吃上饭,再被塞几个无辜女子,畜生似的配种。”
闫清越说越委屈。
“不如当个良民。既可以正当养活自己,还能与所爱之人共度一生。”
尹辞:“……”这孩子现实归现实,看得确实清楚。
想来讽刺。闫清在他见过的阎家后人里天分最高,结果对陵教毫无兴趣。
时敬之也很满意这个答案。三人吃饱再上路时,他帮闫清背了不少香肠熏肉。
有了这头野猪,一行人不缺吃食。他们年富力强,又都有武功底子,走得相当快。刚满两日,枯山派便寻到了息庄。
只是息庄的状况有些怪异。
小村庄静静卧于积雪之中,不见炊烟,田里庄稼给雪压得一塌糊涂。房屋保存良好,屋檐下晾着腊肉腊鱼,缸里米还新鲜,灶上留着冷透的饭菜。
家畜倒在棚内,早已冻得发僵。
村民仿佛凭空消失了。
第25章 杜鹃劫
三人挨家挨户排查了一番。小半天下来,夜色将近。他们只寻到一群老鼠,以及几只脏兮兮的瘦猫。
屋内生活用品俱全,食水也有,不见任何异常之处。
村民消失得莫名其妙,时敬之又要背过气去。他恨不得调头去找郑奉刀,拼个你死我活。好歹郑奉刀会喘气,姑且是个实心的活物。
“阿辞,拿完了记得留铜板,咱们……咱们今晚一定要在这过夜吗?”
“这几天越来越冷,露天过夜容易冻死。”尹辞实话实说。他一点都不讲究,径自借锅蒸肉煮粥,准备歇息。
他摸透了时敬之的脾气,便宜师父很好哄时敬之只要有人陪着,等他疯狂焦虑完,总会认命的。
果然,时敬之扯扯披风,贴了过来。
“到处整整齐齐,不像遭了山匪。”
“嗯。”
“要是有兽群来过,也不会放着家畜不吃。”
“嗯。”
“阿辞,你说这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尹辞盛了勺热粥,转头喂给师父,顺便帮他转移注意力:“师尊,你说闫清跑到哪里去了?”
时敬之一下子毛了,险些被粥呛死。他连拖带拽,硬拉着尹辞出了屋。尹辞甚至没来得及放下铁勺,米汤迎上寒风,登时冻成一层薄冰。
好在闫清没有凭空蒸发。
他没走多远,就停在院门口。青年人立在皑皑积雪里,像棵过于笔直的树。他冲冻红的双手哈了几口气,迷茫地望向空村。
“闫清,先先先回屋里。这地方邪门,天要黑透了,不知道会出来些什么东西……”
“掌门,我想去家里看看。”
时敬之愣了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家”是指什么。
闫清自称半个息庄人。他十一岁便隐藏身份,入了太衡。而在那之前,他必然在这有个家。
只是闫清脸上百感交集,很难分出哪些是悲伤。
这人身世敏感,时敬之并未过问他的童年经历。如今看来,闫清过得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如意。
时敬之抽抽鼻子,鬼使神差道:“你一个人太不安全,我们陪你去。唔,若是你介意……”
“无妨。”闫清哑着嗓子道。
息庄小是小,一间间农舍称得上干净工整。闫清带他们越过空荡荡的房舍,走向村子角落,停在一座废屋跟前。
废屋比周遭农舍小了一半,荒废良久,远看像堆乱糟糟的废墟。它的院墙散作满地土疙瘩,屋顶塌得一干二净。
屋门口则竖着棵断了腰的枯树,树下压了一块巨石,上头积雪堆了老高。夜色渐深,雪壳泛出冷冷的灰蓝色。
闫清在那石头前蹲下,抹去上面的雪,露出一串歪歪扭扭的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