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这陆逢喜的武功平庸至极,似乎和传言中的不太一样。尹辞皱起眉,下手愈发谨慎。
陆逢喜曾杀死弄雪枪崔问,破山老人冯一善这等顶尖高手,肯定藏了什么杀手锏。眼下他被尹辞打得遍体鳞伤、狼狈不堪,却没有半点还击的意思。
他的武器涂了毒,毒性不大,就是武器材质有些少见。只是火光昏暗,杵棒沾满鲜血,尹辞一时看不真切。
陆逢喜逃得气喘吁吁,似乎真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尹辞反而更加小心,只以掌风伤人,时刻保持着距离。
他死不了,但也不想中招后被扔下祭洞。一旦够了重量,祭洞搞不好会被幕炎石封死,将他压在墓穴深处。
光是用想的,尹辞的五脏六腑便升起一股寒气。
见对方不愿近身,陆逢喜咧嘴一笑,露出黑黄的烂牙。他将浸满血的杵棒一分两段,猝不及防地一敲:“倒!”
尹辞受得住毒药,却防不住入脑的咒音。以血祭器,本来就是邪术。听到这饱含恶意的声响,他停住了动作。
陆长老继续起劲地敲,一脸得色:“哪怕是大罗金仙,但凡长了耳朵,都得倒在我这忧怖音里。小子,拉开距离也没用,一下子死不利索,只会更遭罪。”
说这话时,陆逢喜面色青黑,七窍流血,这招明显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这招底下,咳,还没留过活口。给我倒”
第16章 旧识
尹辞一阵眩晕。
在他眼中,地面升起,屋顶压下,墙壁从四面八方朝内挤来。无边的恐惧从记忆深处漫出,他的寒毛竖起,血液凝固。所有知觉霎时蒙了灰,只剩口鼻中浓重的血腥气。
火光渐渐远去,万事万物扭曲而黑暗。如同那时……
“不错的招式。”尹辞抬起眼来。
纵然陆逢喜行走江湖几十年,杀生无数,看到那双眼睛,他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的对手非但没有倒下,杀意反而更上一层楼。那双眼睛那不再是厉鬼的眼睛,厉鬼至少曾经为人。此刻站在他对面的东西,更像是生于幽暗的纯粹魔物。
陆逢喜鼓起双眼,惊骇地望向对手。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然失去了嘴唇、舌头和牙齿。
那人立于血花之中,清隽的面孔上尽是戾气,眼眸比祭洞还要空虚百倍。冰冷的视线越过了他,停留在某处虚空。
下个瞬间,陆长老什么都看不到了。
……
尹辞在血泊中给了自己一巴掌,这才清醒些许。可惜清醒来得太晚陆逢喜被彻底撕成碎片,别说扔进祭洞,铲都很难铲起来。
好在他留了一丝理智,惦记着时敬之的狐狸鼻子,没往身上溅太多血。
“忧怖音,名字倒贴切。”
用声音术法激出人的恐惧之情,他还没见过这种新鲜招式。看来自己不在江湖这些年,陵教又搞出了些怪东西。
尹辞拾起血肉中的杵棒,这回他搞清了它的材质它由人骨拼接而成,看软硬程度,用的八成是加工过的孩童骨骼。
陵教还是那个陵教,百年间未曾改变。
尹辞冷笑一声,拆开提灯。他费了会儿工夫,把杵棒捏成碎片,又仔细烧作灰烬。
随后他拎起那三个陵教弟子,随手拔了把佩刀,再挨个扔下祭洞。石柱发出隆隆声响,降下一大截。
还差两人的重量。
尹辞走向昏迷的见尘寺僧人,给那和尚调了个更自然的躺姿。他又确认了鬼皮衣的干燥情况,将它挂上更通风的高处。
做完这一切,尹辞坐到祭洞边缘,望向深不见底的坑洞。他在洞边沉思了会儿,慢慢折好白衣下摆,露出光裸的腿来。苍白的皮肤擦过粗糙的石沿,浮出一片浅淡红痕。
只见寒光一闪,手起刀落。
尹辞的左腿被自己斩断,坠下深坑。不多时,断面处伸出血树根似的东西,它们纠集成团,细密包裹,形成新的骨头和血肉,直至左腿新生。
尹辞面无表情,抬手又是一刀。刚刚长好的左腿再一次被斩下,大量鲜血顺着坑边喷洒。血肉跌跌撞撞地滚落,在石壁上砸出一串让人不适的闷响。
如此重复十余次,终于,石柱颤动起来,彻底降下。
万事俱备。接下来,他只需穿好鬼皮衣,将和尚带出去,再扯个圆满的谎他们遇到了身份不明的高人。高人打晕了和尚和自己,不知用什么法子降下石柱,没了踪影。
那和尚吃了他一记乱心掌,记忆混混沌沌,最多记住个大概,说不出多少细节。
只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尽快把柱顶宝物取走。
尹辞跃上石柱,柱顶果然放了颗佛珠。只是佛珠周遭灰尘古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放过一阵,中途被置换成佛珠。
考虑到没什么妖物的登仙殿,鬼墓状况越发怪异。
……也不知道他那便宜师父,能不能活过这一遭。
不久前,另一间石室。
时敬之啪地一声砸上石面,声音清脆响亮。他哼哼唧唧了好一阵,才摆脱麻药的控制。火光燃起时,他还坐在地上揉腿。
“药到病除”旗太长,从液泡内戳出一截,被湖水溶去,只剩“病除”二字。时敬之拄着旗杆站起身,心疼地连抽几口气。
房间中央竖着石柱“别离苦”,他是认得的。再往外几步,容王府的人安静站立,轿子也恢复了原状。
除了轿中人、四个容王府高手,还有两个独行侠悠悠醒转,正四处张望。
加上自己,房内一共八人。别离苦需要五人左右的重量,如果算上那个……
他刚想到一半,容王府的高手们瞬时暴起,直接把两个独行侠丢下祭洞。一阵静寂后,祭洞下传来不似人声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