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1 / 1)

时掌门眯着一双狐狸眼,就差在众人鼻子底下啪啪打算盘。金岚行走江湖也算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这样不客气的人。

但“只是道谢”也算数,总归比强取豪夺、害人性命好了太多。金岚心下叹息。

就算是通缉之人,受了恩就是受了恩。比起继续磨蹭这条线索,还是早日撤回,将“陵教总坛覆灭”的大消息报上去才好陵教分坛作乱,太衡的人手只会更不够用。

金岚有些嫌弃地踏上一步,对上春风满面的时敬之:“我太衡从来不喜欠人情,这几日的发现,我派都有整理,这就为掌门奉上。此回便罢,下次再见,太衡还是要缉拿枯山派的。”

有太衡领头,其余小门派也拉下面子。他们挨个排起队伍,或道谢或提供消息。不说请神阵没有停止的迹象,就算它即刻消失,小门派们也不怎么敢接近纵雾山了。

说说也没损失,还能算清人情,早早与那枯山派撇清干系。

枯山派四人化身秋收老农,当即收割起来现成消息。破碎的线索堆积成山,谈笑之中,一个大概的地图轮廓慢慢显现。

尹辞看着笑得越来越愉快的时敬之,心下感慨。

阎不渡想看门派纷争,只许人海搜索。他们要么以地毯式搜索应对,要么就只能半路杀出来挑起纷争、夺人成果。对于没几个人的枯山派,哪条路都不好走,谁知还真给这狐狸找到了破解之法。

时敬之后脑勺活像长了眼,察觉到尹辞的视线,他慢吞吞地扭头:“阿辞,如何?以后莫要动辄委屈自己了。”

时掌门甚至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促狭道:“你的‘下次不会了’呢?”

尹辞:“待会儿我去周围转转,找下喻自宽。”

“好,我与你一起……等等,别岔开话题!”

尹辞目光柔和下来,他前倾身体,温热的吐息散在时敬之耳畔:“下次不会了。”

……只要你安然无恙。

第103章 一眼

“喻自宽也没什么大碍。只是你们两个损耗过重,须得静养几个月。”

时敬之收回把脉的手,冲倚在床头的阎争说道。

尹辞在山边发现了喻自宽与阎争,枯山派在山脚下寻了间空屋,将两人安顿下来。接触请神阵过久,阎争一头白发黯淡无光,人也瘦脱了形,但好歹还剩说话的力气。喻自宽年纪长些,精力不如年轻人,还在昏迷之中。

尹辞做了些简单药膳,给他们慢慢喂了,好容易喂回点活气。

“多谢时掌门……现在外面怎么样了?”阎争听完此事来龙去脉,长长出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这些年的压抑一口吐出似的。

“都在打理队伍呢,那些小门派走得差不多了。”时敬之温声回道,“听沈朱说,这次折了几个独行侠,外加一两个跑得太远的小门派。除了陵教,大门派基本没有损伤。”

“……嗯。”阎争揉揉眉心,脸上没多少喜色。“还是有无辜的人被牵连了,是我们考虑不周。”

“往好里想,要不是这一系列机缘巧合,死伤只会更多。现在这个伤亡数,江湖还乱不了。”

尹辞又端了碗甜米汤进来,顺手塞给时敬之一个包子。两人指尖交叉拂过,俱是一顿。尹辞收回手,指尖还残余着温润酥麻的触感。

他定定神,以话题引开自己的注意力:“阎争,你今后什么打算?出了这样的事,正派人士必定会前来调查。到时你和喻自宽留在这,估计安生不得。不如就此隐姓埋名,安稳过活。”

阎争啜饮着米汤,悄悄斜了眼昏迷中的喻自宽。

眼下阎教主白发鬼眼,比先前还不像人,可只是这一眼,他身上的烟火气却比先前任何时候还要浓。

“在那之前,我还有些事要做……总坛毁去,分坛那些疯子要么会自立为王,要么会加入其它魔教。到时乱子小不了,太衡未必能压得住。”

阎争望向空屋剥落的泥墙,他的目光依旧坚定,但其中的沉沉死气一扫而空。

“‘陵教教主’这个位子,现在还不是空下来的时候。人道除恶务尽,我会好好收这个尾。但是今日救命之恩,阎某必定铭记心中。他日枯山派若有危难”

时敬之叼着包子,语调极为真诚:“放心,在下绝对敞开了求助。”

他们等了三四日,请神阵才停止运转。彼时聚集在此地的江湖人差不多走了个干净,陵教总坛几近全军覆没,无人维持阵法,雾坟阵也逐渐散去。没了滚滚妖雾、来往行人,偌大的纵雾山显得比以往还要空旷。

阎争和喻自宽是货真价实的高手,数日下来,尽管体虚依旧,两人已能下地走动。在两人的强烈要求下,枯山派暂且让他们跟在身边苏肆还在寻白爷,沈朱在山外探听消息,权当补齐人手。

“我好歹在纵雾山待了六年,对附近地形熟悉得很。我俩帮诸位找完线索,再离开也不迟。”喻自宽咧嘴笑道,“说不定你们找到视肉前,我们就能扫清陵教残党。时掌门,下次再见面,我们说不准就是同行了。唔,好像该提前弄把旗子备着……”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亲昵地拍拍阎争后脑。后者笑了笑,笑容中竟夹杂了点腼腆。阎争一头白发高高束起,脸上多了不少血色。他身周戾气散尽,只剩稳重与柔和。

然而纵雾山一行仍不轻松。

哪怕有见尘寺给的佛门记录,加上各门派的信息做参照,线索还是极其难找。喻自宽为众人省了不少弯路,一行人依旧在山上转了将近五日。最后还是尹辞认出了大致地点,寻到了那个孤零零的石棋盘。

石棋盘由本地山石做成,原本就不算起眼,如今又附上了薄土青苔,看着与乱石区别不大。比起那灰扑扑的棋盘,自有更显眼的标志在

棋盘附近,几株杏花开得繁盛。花朵细小雪白,潮湿的空气中飘散着淡淡香气。春日阳光轻柔,照得此地清幽僻静。虽是埋骨之处,尹辞却未感到半分阴冷。

没有比这更平和的目的地了。

阎不渡与空石之事,时敬之在路上大致说了一番。这会儿没人吭声,只是静静看着那几株缀满花朵的杏树。

尹辞刚想走向前,手腕便被时敬之拉住。时敬之面色严肃,轻轻摇了摇头:“此地似是没有机关,但这可是阎不渡的布置……闫清,你拿慈悲剑过去瞧瞧,记得动作慢点。”

鬼墓之下,阎不渡就对自己的子孙有所关照。闫清拿了慈悲剑,挂上双重保险,称得上众人里最安全的那个。

闫清郑重地点点头,拎着剑一点点挪近棋盘。他走得时候格外注意脚下,生怕踩到遗骨之类的物事。就这样慢如蜗牛地挪了半个时辰,闫清终于凑到石棋盘边,额头已然泛起明显的汗光。

无事发生。

“我看到了,‘钥匙’还在!”闫清松了口气,提高声音。“看着像个玉珠子……我现在拿出来?”

时敬之默默感受了会儿四下气氛,没有发现异样:“试试看。记着,千万别松开慈悲剑,一有不对劲就收手,听见没有?”

“是。”闫清深吸一口气,掏出提前备好的细钩,开始撬那嵌在棋盘里的“玉珠子”。

就在细钩触上玉珠的瞬间,变故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