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1 / 1)

他取用一点仙躯给师父延命,也能算是用于大业,江友岳的指尖点过一个个木牌,心中暗道。毕竟大允代代有欲子,只有他的师父养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敬之。那么让师父亲眼目睹大业既成的一刻,也算是天命所归,有始有终。

更别提事到如今,大业正如那请神阵,已然趋近完成。尽管尚未正式收尾,但也没什么能坏得了事。

江友岳逐个查看完仙躯状况,冲一室无头尸恭敬地拜了拜,关上了沉重的石门。

纵雾山上的气氛可就没这么平和了。

喻自宽的说法意外的简单他只是搭上惯常与太衡交易的宓山宗门人,继而从宓山宗换得战阵。整个交易过程中,喻自宽一直在用“太衡长老”的假身份。按理说来,那宓山宗人不该知道他的真实目的。

而且他们的计划,是从听说“纵雾山有视肉线索”后才正式确定的,也不存在策划过久导致外泄的嫌疑。如此阎争召集各地长老、下令开启雾坟阵在先,喻自宽暗中设下战阵在后,姑且也算顺理成章。

就这么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计划,鬼知道会出现这种要命的岔子。无论如何,光看眼下这形式,这倒霉的“请神阵”是不可能再继续用了。

奇异的是,意识到此事后,阎争这个教主的表情比喻自宽还要难看几分:“只针对陵教也罢,在纵雾山无差别杀人,对做手脚的人有什么好处?”

尹辞:“……”陵教教主能说堂而皇之说出“只针对陵教也罢”的话,他都为阎不渡这位曾经的对手感到唏嘘。

不过阎争确实指出了最古怪的地方要是他们没有偶遇喻自宽,各门派都得死上一大票人。如此一来,别说栽赃陷害,各门派连罪魁祸首都找不到。到时只能是小门派人人自危,大门派相互怀疑,各地陵教残党垂死挣扎闹闹事,把为视肉动荡不堪的江湖进一步搅乱。

要说不想让人找到视肉线索,这做法也不对劲。请神阵不可能永久发动,等这一批人死完,该来找的人还是会来。

……为什么会有人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尹辞想得专注,没发现时掌门一双眼悄悄看过来,眸色越来越沉。时敬之原地思忖了会儿,把沈朱拉去一边。

“你见过请神阵发动的景象?”时敬之低声发问。

“是。”沈朱垂眼道,“引仙会曾在我的家乡设过此阵。法阵发动,周遭像是生了瞧不见的火,我眼睁睁地看着大家慢慢被‘烧干’……整个镇子毁于一瞬,我侥幸立于阵法效果的边界,存了一条命。”

“阵中没有幸存者?一个都没有?”

“并无一人,但草木禽畜安然无恙。引仙会也只在边界处搜寻,杀死可能的目击人。我那时年幼,佯装无知,这才躲过一劫。”

“唔,这阵余威凶险,我看也像必死的阵法。”时敬之又远远瞧了眼尹辞。

“王爷?”这问题似乎与当前境况有点微妙的偏差。

“没什么,只是一问。”

时敬之语气轻松,心中雾气却要比雾坟阵还重这一路走来,他是真的滚过刀山下过火海。当初若没有遇上尹辞,先不说他三岁时会饿死在枯山,哪怕只算最近,他也早该被鬼墓机关切碎了。遭遇神女、对战郑奉刀、甚至到之前的解禁制,自己都可能丧命。

现在到了纵雾山,要是请神阵真如沈朱所说的那般凶险,哪怕有尹辞在身边,他也必死无疑。他至今所遭遇的所有死局,不是只凭外人相助就能规避的。

“百年大计”延续了至少二百年,欲子作为其中的重要部分,国师居然放任他到处跑,让他靠“巧合”续命。甚至在能预测到他有危难的时候,仍然袖手旁观……代代有欲子,也不是这个浪费法。延续百年的计划,会这样漏洞百出?

时敬之摸上胸口,透过不怎么厚的外衫,他能摸到尹辞送他的平安锦囊。在锦囊旁边,他的一颗心脏跳得分外有力。

眼下他不关心这阵法为什么出现在这,又要给谁带来好处,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闯进脑海。

如果换做以往,时敬之肯定要为这疯话似的猜测笑出声。可如今有尹辞在身边,他却怎样都笑不出来了。

……不知为何,国师一脉,似乎确信他“不会死于意外”。

第97章 救援

时敬之被自己的猜测吓在原地,他甩了甩脑袋,勉强把心定了回来。这只是个猜测罢了。他不是没受过重伤,伤口从没冒出尹辞那样的血根。

好歹关乎性命,这种危险猜想还不能随便试。他总不能跑去跟尹辞解说一番,给自己一刀,然后不小心嘎嘣凉透了。如此一来,尹辞确实能永远记住他他绝对能荣升为尹辞人生中最冷的笑话。

沈朱眼见时敬之脸上风云变幻,知道此人八成又神游去了不靠谱的地方。这会儿她恨不得即刻下山,追查新鲜到手的请神阵线索。恰逢时掌门发呆,她的耐心几乎见底:“接下来怎么办?我们……”

“都别动。”尹辞突然出声。

他终于把剑从喻自宽脖子上移开了。吊影剑划过夜色,一剑斩去最近的阵法线条。随即尹辞半蹲下身,指尖抹过那些蠕动的胶质。

尹辞蹙起眉:“这法阵还在发动?”

喻自宽被他们完全控制,没做出任何可疑的举动。可是阵法的气息只是片刻的中断,就在众人分神的工夫,它的气息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沈朱顿时没心情思考这阵法的来路了,她飞快跑到阵边,闭眼细细感受一番:“还真是……怎么回事?”

事情不对劲到了这个地步,喻自宽没心思提防面前这群怪人了。他当即冲到埋藏妖尸的地点,拖出一具具妖尸,试着靠断掉材料来熄灭法阵。

没有用。

哪怕妖尸被刨除,法阵照旧自顾自运转,闪烁的光辉暗了些,但没有半点熄灭的迹象。尹辞眉头越锁越紧:“这是……”

“这是远程控阵。”时敬之喃喃道。“我在陈前辈的记录中读到过要是战阵太过危险,或是施术过程太复杂,施术人会在安全处另设辅阵,自远处发动。这种法子要额外耗去成倍材料和人力,但确有其事。”

看对面的准备,喻自宽更像是个用来画阵的傀儡。

世间没有多少人识得请神阵。江湖人查到喻自宽的尸身,顶多能把袭击定为“疯狂的复仇”,继而追查他在山上不存在的“同党”。

谁能想到一个不怎么大的战阵,能杀死半座山的人呢?等人死干净,幕后之人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留半点痕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夜色裹着妖雾,四下混混沌沌,连虫鸣都听不到。渺茫的压抑感自四面八方而来,脚下阵法散发出隐隐杀机。面前景象犹如地狱黄泉,哪怕原地不动,心脏也像被迫进了药杵,慌得搅成一团。

人争一口气,或许敌得过眼前的孽障妖邪,又如何翻得了天地之威?

“跑吧。”苏肆哑着嗓子道,“这玩意儿停不住,留下只会白白送命。”

闫清抓抓头发:“确实该走,但有没有办法将消息传出去?”

沈朱摇摇头:“不说太衡赤勾,周围转悠的小门派不知多少。枯山派声名狼藉,喻大侠假死数年,阎小教主更没什么说服力。恕我直言,咱们哪怕说实话,也只会被当做阴谋诡计。”

十四张佛珠宝图,已然是大门派间的争抢游戏。好不容易另有机会,众人昼夜不息,顶着妖雾也要找线索。竞争对手突然跳出来说这里危险,傻子才会买账。

空石之墓不会长腿跑掉,来日方长。可众人再待下去,搞不好就要给空石大师和阎不渡陪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