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1 / 1)

果然,见苏肆闫清久久无话,时敬之一边烤鹿肉,一边慢慢磨蹭到尹辞身边:“阿辞,那两人……”

尹辞:“……不用管他们。”

两个小年轻到底是小年轻,一腔子情感不懂表达,别扭别扭就好了。时敬之自己就不怎么对劲,这时再横插一脚,只会让事情变麻烦。

谁料那狐狸兀自思索一阵,语调正经了些:“闫清有心向上,这是好事。有空你教他两招吧,关于内力的用法,你代我转述便好。”

“你可以自己来。”四下无人,尹辞连“师尊”都懒得叫了。

时敬之语气陡然严肃:“阿辞,我说了只收你这一个徒弟,那么就收你这一个。我再去教闫清,岂不是坏了规矩?”

说罢,他把烤好的鹿肉一撕,与尹辞一人一半。鹿肉烤得普普通通,和上几顿饭食一样乏善可陈。

不过温度晾得刚好,想来也是便宜师父注意过的。

尹辞嚼着鹿肉,又想起白日那惊鸿一瞥,口气不由地软了下来:“也不是不行,等有空吧。”

时敬之笑意盈盈:“多谢。”

说完,他也没离开,仍靠着尹辞坐着。往日顾及到师徒辈分,时敬之还会收敛对徒弟的依赖之意。如今没了顾虑,如同飞累的鸟找到第一根树枝,时敬之光明正大地放松下来。

尹辞又咬了口肉,遮掉了嘴角一点笑意。身边人热烘烘的,时不时挪一下,活像跑来亲近、又不得其法的野生动物。

这场旅途,比他料想的还要有意思。

“过了贪,嗔、痴不足为惧。”时敬之倚着尹辞,声音里多了几分睡意。“嗔主断怒、痴主断善恶不分。阿辞你为人淡泊,闫清也老老实实。苏肆倒是可能犯个‘痴’,到时咱们帮帮他,兴许他也不会三天两头想跑了……”

说罢,他又猛地惊醒:“阿辞,你说这俩小子吵架,心里都憋着一股气,总不会把嗔主引来吧?”

“不会,咱们一共四人,贪主也就跟了你这个有‘物瘾’的。寻常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不会强到惊动妖物。要引出嗔主,得有经年的怨愤才行。”

尹辞说着说着,突然遗憾起来若是时间倒退两百年,他至少能把回莲山的嗔主引出来,好好看看模样。

可惜如今,他的爱恨全被埋在厚厚的灰烬之下,再也带不起一丝波澜。

“甚好甚好,看来下座山会好走一些。”得了尹辞的说明,时敬之这才松了口气。

事实证明,时敬之善于看人欲望,判断别的情绪却不太在行。

次日,四人终于翻过最外围的山,朝中层山峰前进。苏肆和闫清还淡淡僵持着两人倒也没有闹翻,只是彼此客气至极,没了往日那副穿一条裤子的亲近劲儿。

苏肆情绪一向激烈,人也有些阴暗,胜在性子来得快去得也快。换了往日,闫清早就上去哄他这兄弟了。谁知这次闫清也一言不发,自个儿绷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确定自己不可能犯嗔,过了贪主,时敬之没了那副踌躇不前的样子。枯山派一行人脚下走得飞快,小半天便到了山峰之上,眼看要有惊无险地走过这一遭

嗔主还是来了。

它不似贪主那般张扬,直到众人被捆倒在原地,也没看到它的踪影。

第52章 嗔痴

一切只在一瞬。

疑似嗔主的守山妖袭来时,一行人正走在崖边栈道上。异变在极近处爆发,众人一时退无可退。

空气里还弥漫着松树特有的清香味。暗绿松林衬着山顶灰石,浸入乳白色的雾气。另一侧,悬崖之下滚着淡薄水雾,将山下景象模糊成朦胧的青蓝。

明明是让人安神放松的景象,如今却变得无比险恶。

尹辞第一个反应过来,摸清了捆住自己的“绳索”。绳索触手黏滑,像极了血淋淋的肉筋,上面的眼球还在骨碌碌乱动,在他的掌心中挣扎。

出事的是闫清。

闫清立在队伍末尾,怔怔看着双手。他的眼球手镣疯狂蠕动,连着眼球的肉筋朝四面八方射去,瞬间将所有人捆了个严严实实。

妖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却不见妖物的身影。

尹辞冷哼一声,直接挣断了身上的肉镣铐。闫清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半跪在地。他的手臂处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灰黑的布衣被血浸透,接近漆黑。

时敬之悚然:“阿辞?”

“闫清受点伤,总比全军覆没好。那只鹅妖没示警,八成死不了人。”尹辞一不做二不休,掌风劈过,把时敬之身上的肉镣铐也断掉了。

这回闫清惨叫都没力气惨叫了。心魔受创,痛苦施于本人。他弓起腰,彻底跪坐在栈道上,更多的血漫了出来。

时敬之:“……”他总觉得自己这徒弟离“老实”这个词越来越远,正身体力行地证明苏肆“枯山派都不是好东西”这个论点。

只是尹辞的做法虽说残酷,也谈得上合理。

时敬之药箱一甩,决定亡羊补牢。谁料他刚接近闫清,又有几根肉镣铐激射而出,时敬之一个趔趄,险些跌下悬崖。

闫清犹如一只失了控的蜘蛛,肉镣铐蛛网般散射开来,力图捆住周遭的一切活物。

“心魔异化,这不对劲!”时敬之咽了口唾沫,整个人贴上岩壁。“和尚的目的是赶人才对,这怎么看怎么像……”像要杀人灭口。

尹辞没工夫陪师父聊天,经验差距在此刻暴露无遗人头灯挤不进栈道,只得顺着栈道上方的崖顶走。尹辞借着心魔优势,反过来攀上影手,一把抓住几根肉镣,将闫清拉上崖顶。白爷见势不妙,一口咬住尹辞衣角,借力而上。

离开栈道的狭窄环境,肉镣的麻烦程度登时减了半。时敬之踏上山石,也跟着爬上崖顶。他刚想缓口气,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苏肆没有跟上来。

而且直到现在,苏肆安静过头了。

就算两人闹着矛盾,见闫清失控,苏肆不至于冷血到毫无反应。时敬之灵巧地躲过几根肉镣,顺悬崖边缘俯视栈道,试图寻找苏肆的踪迹。

一阵黑风冲天而起,要不是时敬之缩得够快,他的脑袋差点被那股黑风咬掉。

一条巨蛇攀上崖顶,漆黑的蛇瞳中不见情感,连蛇信子都是黯淡的黑色。黑蛇鳞片光滑,肉镣没能缠住它,反倒被它挣断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