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天气很晴朗,夜空万里无云,可以看见明月和细密的星。

岑今溧没话说,尹绪倒是有兴致跟他介绍南城的变化。

岑家和尹家其实相隔很近,但尹绪没有直接送岑今溧回家,而是绕路带他去看他们初中高中的学校,他们的母校翻新了大门,修了新围墙,但建筑还是过去的样子,尹绪问岑今溧要不要下去逛逛,但岑今溧兴致缺缺。

他有些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很嗜睡。

高中校门口摆着好几个小推车,是小吃摊贩,现在有些冷清,但学生下晚自习后他们就迎来生意的高峰期。

岑今溧瞥过卖烤红薯的推车,身体坐直了一些。

岑今溧吃东西很挑食,也没几样喜欢的食物,但他喜欢烤红薯。

学生时期,岑家的保姆也会做烤红薯,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有随手在街边小吃摊买的好吃,但岑贺不让他乱吃东西,说外面的东西不能保证干净和卫生。

那时候尹绪会悄悄给他买吃的,他只让岑今溧吃一点点,让他过嘴瘾又不至于吃出病。

岑今溧在国外好几年,都没有吃过烤红薯。

可是现在他好困,不想下车去买,而且附近停车很麻烦。

岑今溧把头转回来目视前方,眼不见为净。

尹绪把车开得很平稳,打着转向灯调头,驾驶车子拐进一个小区,将车子停在临时车位上。

“我有点事。”尹绪说开门下车,“你在车里等我。”

岑今溧没有精力去探究尹绪要干什么,他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只闷闷地嗯一声,把座椅靠背调低,闭眼小憩。

他做了个梦,梦见十六岁的自己和尹绪从高中校门走出来,也是一个冬天,天气非常冷,岑今溧手揣进兜里取暖,等尹绪买烤红薯。

校门口人来人往到处是人,但是所有的声音都离他很远,模糊得像是天堂传来的声音,只有尹绪的声音很清晰。

“叔,拿个蜜薯,不要浇糖浆,我给我对象买的。”

岑今溧惴惴不安地高兴起来,梦里的他期待地等着尹绪结完帐走过来,但是尹绪走向另一个方向,他笑着把冒热气的红薯递给身旁看不清脸的女孩,然后和她肩并肩一起回家。

岑今溧只看得见他们的背影,但是烤红薯的甜香味萦绕在他鼻尖,久久不散。

岑今溧浑身一抖,急切地从梦里醒过来。

“醒了?”尹绪坐在副驾驶,一身寒气,似乎刚从外面回来,他看着岑今溧玩味地问,“我打扰你做春梦了?”

岑今溧还没缓过神来,梦里对尹绪生出的怨气还没散去,他刚要怼回去,尹绪突然递给他一个暖乎乎的东西:“烤红薯吃不吃?”

“我还买了炒鱿鱼和烤面筋。”尹绪拎起另外的口袋。

他眼睛微眯,嘴巴抿着,像在跟岑今溧邀功。

鱿鱼那股又腥又辣的气味一传过来,岑今溧胃部翻腾,难以控制地想要呕吐。

他迅速打开车门下车,把所有的秽物吐在花坛里。

岑今溧吐得浑身发抖,嗓子又辣又痛,那股呕吐感还没有停止,他好像要把内脏都吐出来。

“岑今溧!你怎么了?”尹绪拿了瓶水跑过来,不断拍他的背,“你又过敏?还是吃错东西了?”

岑今溧口水鼻涕嘀嗒嘀嗒落在土里,狼狈得不想见人,等到吐得差不多了,他才接过尹绪的水漱口。

“把你买的东西拿开,我闻着想吐。”岑今溧拿纸巾擦掉口涎,用水压过胃里的恶心劲,缓了好一会才好些。

尹绪只好把手里的食物丢掉,他问:“你最近怎么老吐,在国外待久了回来水土不服?”

“午饭晚饭也没吃什么不对的东西,食材我都看过了,没有过敏源。”

岑今溧也不知道,他猜测:“可能是时差没倒过来。”

他在车外晾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有些冷了才回车里,扣上安全带,又听尹绪吐槽:“这有毛病那有毛病,这么难养还要回去一个人住,你这么娇气能照顾自己吗?”

“关你屁事,闭嘴。”岑今溧打开车窗,催促尹绪开车,“我要回家。”

车辆重新启动,这次开得更慢更平稳,岑今溧的恶心劲渐渐消失,他才感觉到包里有个暖乎乎的东西,伸手一摸,一个烤红薯。

岑今溧心里隐隐一动,他扒开塑料袋,一点一点撕掉皮,露出又香又软的橘色内里,甜香味萦绕在鼻尖,激得他唾液疯狂分泌。

他瞥一眼尹绪,张口咬了下去。

是记忆里的味道……很好吃。

尹绪下车,就是为了给他买吃的吗?

岑今溧缓慢咽下甜软的食物,心里没什么甜头,反而压着一块大石似的喘不过气。

就是因为这样的体贴,才让岑今溧惦记尹绪那么多年,岑今溧很缺爱,他轻易地被这些廉价的、低成本的小细节打动,自作多情地付出了他的喜欢。

就像他幼时为父母送的玩具开心得蹦跳,追问父母下一次回来的日期,他那时五岁,把日期记得很牢,每天都要问老师今天是几月几号,等到了约定的日期,他就穿上岑贺给他买的最漂亮的衣服站在门口等,但什么也没等到。

岑贺拨通电话去问,连父母都忘记了他们随口提过的那个日期,可是岑今溧却把它记了那么久。

他在最需要的爱时候没有得到爱,所以长大后对这种东西也没有什么期待。

不,还是期待过的。

岑今溧为他期待的喜欢写了一封饱满的情书,然后被尹绪当众念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真傻,明明在父母那里上了那么多次当,为什么还会相信尹绪能实现他的愿望。

尹绪对他的好和父母给他的玩具与承诺一样,只是没有特殊意义的随意打发,可是岑今溧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