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匍匐过来，颤抖着伸手，想要扯住何曦的裤脚。

胖子眼泪鼻涕一起下来，嘴里念叨：“阿昶，阿昶…对不起…我错了…”

“蒙眼…就是不想…让你看见我…阿昶…别生气阿昶…”

何曦厌恶极了。

他不是什么阿昶，更拒绝做何曦，也不会承认胸口那串随时都可能被挖走注销的编号。

他就是他自己，他决定他自己。

群

主

小

颜

第12章 11.

瘦子无所事事，又从地缝里信手拔了一根杂草，放嘴里衔着，蹲在廊檐下躲雨。

他脸尖得像老鼠，脑子灵光得像猴，绝佳的鼻子轻易嗅到轻松的活计。他锚准富家子弟，向他们兜售这儿的门票。偶尔搞些违规操作，或者搭售保险，又能从中赚一笔不菲的费用。

至于陪他们闲逛，纯属附加服务，就好比陪女人逛街一样，他对屋里头发生的事没什么观赏兴趣。

他打了个呵欠，抬头打量天色，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吐出杂草，起身拍拍屁股。

“咣当”

突如其来一声碎响，瘦子险些被门槛绊倒。他扶着门框站稳脚跟，心有余悸摸了摸胸口，暗自斥道：“丫的，搞什么大阵仗，吓我一跳。”

一尊金刚佛打着转滚到瘦子脚边，他弯腰拾捡，放手里颠了颠：“好家伙，够实诚的。哎哟，要真的多好，纯金的重量。”

一对劲瘦脚踝进入视线，瘦子直起身子，抬眼一瞧。何曦眼神阴戾，停在他面前半米，默不作声盯着他。

瘦子没来由地打了个颤。

他干这行时间不短，陪同客人去过其他时域，他瞄着何曦的神色，鬼使神差升起戒备心。

瘦子警惕退后半步，后脚跟抵着门槛，谨慎叫道：“何曦？”

何曦没回答他。

他错开半个身子，越过何曦身体的遮挡，悄声往屋里瞅。粗实的承重柱后头，隐约露出胖子的半截手臂，阴暗角落里，瘦子认出客人瘫倒在地的身影。

冷意爬满脊背，金刚佛倏地脱手落地，咣当一声，他一个激灵，明白刚才的声音从哪儿来的了。

他举起一只手，做出安抚性地动作，另一只手摸向屁兜的通讯板。

抬脚后退，缓慢跨出门槛，瘦子咽了咽口水，颤声道：“何曦，何曦，你听我说，我对你没有威胁，也不会攻击你，你能探测到的，对吧？”

“嗯。”何曦应了一声。

“好，好，那我们商量…”瘦子松了口气，正要再说些什么，何曦上前，照着侧颈，利落地闷下一记手刀。

何曦翻过瘦子，搜出他手里捏的通讯板。轻透薄板红光乍现，闪得刺眼，上面显示两条消息已经发送成功

【注意：新河村‘何曦12051’出现严重异常！】

【紧急：新河村‘何曦12051’攻击游客！请求强制捕获！】

瘦子昏厥横挂门槛，胖子背倚承重柱，裤子蜷在小腿，鞋还剩一只。他右手脱臼，弯折成明显断截的角度。陌生游客畏缩墙根，闭着眼屈成一团，听不到动静，是死是活不确定。

妹妹按设定时间醒来，她从里间冲到外堂，迷惑地看了一圈。嘴巴张开又合上，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发出尖叫。她重复这个动作，卡壳在这一秒，眼睛失神，反应故障了。

何曦环顾四周，陈设摆放，毫无二致。

香案供着一尊赤面眦目的关公，炉鼎里插着三根黄香，它们燃到尽头又自动蹿高。持刀张扬的关公像跟前，总有飘渺香火幽幽地荡。

院门敞开，疾风骤雨呼呼往里灌。门上倒贴一张“福”，三角脱落随风乱舞，残余一角还想扒拉着那扇自身难保的门。

门外不远，张婶女儿发出一声刺厉尖叫。紧接着，黄伯的枪响了，他的狗止不住地吠。

苍白墙垣矗立，割开一座座小院。各处院子里响起“初始坐标已生成”的报送，一句跟着一句，在新河村上空此起彼伏地绕。

夜幕低垂，红光隐现。不知道哪一家先毁了，总之快了，不久就能撕出一大片肆虐火光，引出一整晚绵延不绝的烧。

可笑，这地方，哪里像他的家？分明是扯扯线头就得乖乖返回的牢笼。

他离逃脱一步之遥，可现在依旧站在这里。何曦心底拔凉。

飞行设备的低沉轰隆，被一阵闷雷盖过。机械音忽远忽近，重复播报通知：

“各位游客，请注意，本区域即将在15分钟后封闭。”

“各位游客，为了您的安全，请跟随向导尽快离开。”

“各位游客，如对您造成不愉快的体验，非常抱歉，我们将为您提供时长补偿。”

门前掠过人影，时不时传来几声推搡咒骂。

侦察球漂浮逡巡，最终停留在何曦所在院子上方，旋转着闪烁红蓝交错的示明灯，远处低空盘旋的碟形飞行器随即调转方向。

何曦捏着通讯板，等待他的是故障报修，还是直接扔到消解舱，他不知道。到现在为止，脑海中都没有禁令警告，他觉得值。

轰鸣声逐渐往同一处目标聚集，他闭上眼，深深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