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凇道:“若要拜师,先得戒礼二十,可受得?”

乌恒璟答道:“学生愿领戒。”

珞凇这才接过他手中藤条,说道:“请凳。”

乌恒璟道:“是。”

在置物架一旁,早已备好一方朱红杌凳,长形条凳、上染红漆,学生问刑皆伏于此凳。

乌恒璟将杌凳搬到正中央,附身趴上去,反手撩起衣服下摆,露出臀部。

往日他挨打,都是兼罚体能,所以多是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这还是他第一次趴在条凳上面挨打,虽然趴着总要好受些,但他绝不认为珞凇的二十记藤条好捱。

珞凇手执藤条走近,问道:“可明白规矩?”

乌恒璟伏于凳上答道:“学生明白。”

“好。”

珞凇扬手,藤落。

嗖啪!

乌恒璟应声报数:“一,谢谢先生。”

藤条细而韧,珞凇知道小家伙有多脆,平日惩戒时很少用,以戒尺和体能为主;而且,再严厉的老师也心疼自家孩子,今晚乌恒璟要还的欠债太多,珞凇不愿在醒心时就将人打伤。

因此,珞凇没下重手,往下抽时留了足有一半多的力。

嗖啪!

嗖啪!

珞凇保持着五秒一下的频率,不疾不徐地往下抽,从后腰到臀腿交界处,每落一记,便往下移一些,十记一轮,第十一记,稳稳叠加在第一记的伤痕上,因此疼痛也是加倍。

乌恒璟稳稳地报数,确保自己每一次报数的声音都足够响亮让所有人能听清。

二十记很快打完,少年的后臀肿起一层深红痕迹,乌恒璟疼得眼角泛红,不过好歹算有惊无险地度过,没有让他痛到失声大哭。

珞凇淡道:“礼毕,起身。”

虽然停了藤条,乌恒璟却觉得身后仍是火辣辣一片,灼烧得厉害,他不敢耽搁,从杌凳上下来,乖乖跪好。

珞凇道:“去请柏老师验伤。”

乌恒璟不了解珞凇的师门纠葛,更不知道珞凇已不再称呼柏雪风为“师兄”,他只当这句“柏老师”是某种尊敬称呼。

因此,乌恒璟双手将藤条高高举过头顶,膝行到柏雪风面前。

说来有趣,钟坎渊、珞凇和柏雪风这几个人,虽然都是“冷”的气场,却各不相同。钟坎渊自带“生人勿近”的冷酷与傲慢,珞凇的冷厉中透出深深的城府,柏雪风则更严肃更古板。

柏雪风就好像你中学时代专管校风校纪的教导主任,他往那儿一站便是一身正气,你条件反射般的想要戴上帽子遮住自己刚烫卷的头发。

乌恒璟行至柏雪风面前,恭敬道:“学生礼毕,请大师伯验伤。”

“大师伯”这个称呼一出,全场知情人的表情都有细微变化。

若是珞凇与柏雪风还是师兄弟关系,这一声“大师伯”自然没错,然而……

岑沐霖微微蹙眉,季蕴心则挑眉向元学谦使了个眼色,唯独与此事相关的两个人珞凇和柏雪风岿然不动。

柏雪风淡然起身,接过乌恒璟高举的藤条,说道:“依你先生所言,称呼我为‘柏老师’。”

“是,”乌恒璟乖乖应下,朗声重新说道,“学生礼毕,请柏老师验伤。”

今天是他的拜师礼,如此重要的场合,自然不比往日关起门来的训诫,乌恒璟每一步都做得乖巧小心,力争能表现得完美。

“乌恒璟,”柏雪风念着他的名字,淡道,“你可知为何入门需要先行戒礼?”

乌恒璟:!

乌恒璟心尖一颤,内心哀嚎:这道考题,考前辅导没讲过啊!

黑阁侍者单给他讲过礼制流程,并未讲每道流程的原因,这……这考前辅导怎么不全面呢?!

还好乌恒璟聪明,脑子迅速一转,恭敬答道:“学生以为,戒礼属于小惩大诫,重在“戒”而不在“惩”,意在收心归位,要学生明白,一入师门,将来须时刻谨言慎行,不辜负老师的教诲。”

他这一句“谨言慎行”,无意中与珞凇素来秉承的“虚己慎言”贴合,确实是无可挑剔的回答。

柏雪风并未立刻接话,乌恒璟跪在他面前,只觉得心脏乱跳,紧张地吞咽口水,祈祷自己千万别说错话给先生丢脸。

数秒后,只见柏雪风略一颔首,淡道:“倒是个伶俐的孩子。”

乌恒璟松了口气,这算是……过关了?

可下一秒,柏雪风话锋一转,语气逐渐严肃:“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戒礼的‘警示’,不单是为了收心,也是未来惩戒标准。拜师之后,每当你内心动摇、妄念动恶之时,戒礼便为警钟,你心有顾忌,便不敢行恶。倘若认为,戒礼不过是形式,因而无所谓轻重,流程走过便算数,那是本末倒置之错。你觉得,这二十记,能称得上标准吗?”

乌恒璟低头跪在地上没有注意到,柏雪风后面一句,并不是看着他说的。

乌恒璟听罢,只觉冷汗掉下来。

他其实已经觉得很疼了,按他的理解,当然是足够标准,可柏雪风这么问,明显是不满意。

他原本以为验伤环节不过是走个过场,仅仅是礼节的一部分,并不产生实质影响,可是怎料……

柏雪风手一伸,将藤条还至他面前,淡道:“让你先生着实打,再数二十。”

【作家想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