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自己说的,你只想他陪着你,那现在让他陪着你,也陪着我,你干不干。”
贺睢之浑身散发着霸总气息,怒道:“他敢!”
“哦,只让他陪着你一个人,那这样吧,陪你六年怎么样,剩下时间陪我。”
“不行!”
“那白天陪你,晚上陪我?”
“做梦!!”
“那一三五陪你,二四六陪我。”
“何况!!!”
贺睢之终于忍不住了,拿起一瓶啤酒就往何况嘴里灌,骂道:“光是想想我就想杀了你。”
何况被灌得唔唔直咳,半天才挣脱开,擦了擦嘴角的酒,笑着说:“那你不是喜欢是什么,占有欲、激情、依赖,三者你占全了。”
他往沙发上一靠,看着灯红酒绿的舞池,叹了一句:“多幸福啊,你们俩互相喜欢,就不要浪费生命了。贺睢之。”
贺睢之脑子里一团乱,拿起西装外套说了句回见,起身走了。
他开车去了老宅。开门的是家里做饭的阿姨,看见是他后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贺睢之一看就知道,贺风八成又在床上。
他越过佣人,径直上了二楼,主卧里传来两个女人柔媚的叫声,一高一低,饱含春情。门没关,贺睢之轻轻推开一条小缝,却没看那脏污的画面,而是注视着大床后面的白墙。
那里曾经有一张婚纱照,现在早已经不见了。
他母亲叫苏蕊。其实最初是想要取锐字,上户口时闹了乌龙才写成了蕊。
如果是锐,那她这一辈子或许不会过得那样潦草委屈。长于书香世家的她和贺风,也曾是一段羡煞旁人的佳话,但是结婚后,富家子弟的恶习才逐渐显露。
各种各样的女人被领回来,登堂入室,那时苏蕊就会带着才两三岁的贺睢之去花园,看花看草荡秋千,或者牵着手躺在别墅区后面的小河边晒太阳。
那时,对于苏蕊来说,日子也不算难过。
直到某一天,她发现自己得了性病。
丈夫终日寻花问柳,偶尔有兴致,也会跟她进行夫妻生活,是谁传染的一想便知。
那并不是难看好的那一种,也不是绝症,但是干干净净、光明磊落一辈子的苏蕊,彻底被这样的婚姻压垮了。
她愈来愈沉默,不仅抗拒贺风的接触,也嫌自己脏而抗拒贺睢之。
年幼的贺睢之每一次祈求拥抱,都只换来躲闪和眼泪。
直到很平常的一天,苏蕊打扮得光鲜亮丽。她穿了一身很贵很漂亮的香奈儿套装,带着珍珠项链和耳环,踩着小皮鞋。
像罗马假日里的赫本。
出门时,一只手扶住宽沿的帽子,冲贺睢之伸出手说:“要不要跟妈妈去玩?”
那只手对贺睢之来说太有诱惑力了,他几乎立刻就同意了,雀跃又小心地牵住她,很怕被松开似的偷看妈妈,问道:“我们去哪里玩儿呀?”
但是就在走出门的那一刻,苏蕊突然松开他的手:“还是妈妈一个人去吧,乖乖待在家里好不好?”
“乖乖?我会乖乖的。”贺睢之有点难过,但还是听话地缩回家门里面,扒着门边看她。
苏蕊被他逗笑了,眼睛里却一串串滚下泪水,“不是让你乖乖的,我是在叫你,贺睢之是妈妈的乖乖。只有最亲、最爱的人才会这么叫。”
“我记住了,乖乖。妈妈乖乖。”贺睢之一板一眼地学着,笨拙地给她擦眼泪。
他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女人背着小提包,走出大门时又转身朝他挥挥手。
如同一张白色的帆越走越远。
贺睢之待了一会还是后悔了,他还是想和妈妈一起出去,他跑啊跑啊,找到妈妈和他经常去的河边。
岸边放着一双鞋子、一个挎包。
水中漂浮着一个平顶的帽子,正是她出门带的那一顶。
年幼的贺睢之还不明白这意思,他坐在岸边的草地上,把妈妈的挎包背在身上,玩了一会又睡着了。
春夏交接之时的阳光温暖又不灼热,如同苏蕊还没拒绝他之前,每个夜晚哄他睡觉的拍抱。
贺睢之拥有过一些,后来都记不清了。
他坐在自己已经落灰的房间里,看着那顶帽子。那时还是当季最新款,现在早已过时。
那块白墙上曾经挂着结婚照,贺风每天带回来的女人就和他堂而皇之地在主卧做爱、呻吟,苏蕊就会到他房间和他一起睡,后来则是一个人待在客厅,看着窗外坐一整晚。
可是在他懂事之后,几次要求父亲把婚纱照摘下来,那男人却抽着雪茄,漫不经心地看向那张照片,笑道:“摘什么?即便苏蕊死了,我还承认她是贺家女主人,她应该感恩戴德。”
所以,贺睢之成年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那间主卧,无视惊叫捂着身子的女人,冲他大喊大叫的男人,把那个相框扯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玻璃四分五裂,迸溅的碎末如同苏蕊凝固的眼泪。
他将母亲剪下来,带走,埋在河边,让她永远地逃离了那个家。
“所以,爱是什么呢?”
年少相识、情深意笃,最终也阴阳两隔,不复相见。
贺睢之对爱情充满了不安,一种会复制悲剧的恐慌萦绕在他心头,比起爱情,他更愿意相信利益。
贺睢之驱车返回公司,坐在电脑前整整一晚,拟了一份比之前还要详细、完善、滴水不漏的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