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喊她,伯娘。”李霁迟滞地开口道。

在敌人的孩子面前,当然有充分的理由做戏做全套。他心里如此解释。

世子怯生生开口喊:“皇伯父,伯娘。”挥舞起手上的拨浪鼓,见面前两个人相顾无言,又喊,“皇伯父、伯娘,你们想要玩鼓吗?”

真是个不识抬举的小世子。李霁心头一阵酸涩,听见她说:“好。”

世子并没有察觉他们之间的表情有什么怪异,绕着阿环周围跑:“伯娘,你真香,蝴蝶都被你引来了。皇伯父,你是皇帝,很厉害吧,帮兕儿抓蝴蝶好不好?”

他的皇伯父目光追着蝴蝶,迷迷惘惘地飘到伯娘的脸上来。皇伯父抬起手来,但是没有捉住蝴蝶,只捉住了伯娘的脸颊。

阿环几乎是鬼使神差地被李霁领着上了天子辇车。马车辚辚前行,车轮碾过石板路,震颤着车厢。李霁将她抵在冰冷的鎏金车壁上,低头咬住她的唇。她喘息着推拒,却被他更紧地箍住腰肢。车身颠簸,她不由贴近,被他掀开裙襟,吻上白皙肩头,留下浅淡红痕。她抓紧他的肩,指甲嵌入繁复的盘龙纹间。马蹄声与车轴吱声交融。他解开她的衣衫,手扣住她纤腰,将她翻身按在车壁,猛然进入。车帘被风撩起一角,光影摇曳在她脸上,她紧咬衣带闷哼,不敢发出声响,他的一举一动都愈发敏感。只听得车身摇晃愈烈,撞击与车轮闷响交叠,汗水与喘息纠缠在御辇内。她的发髻散乱,披开肩上,随着起伏拂过他臂膀。他咬住她耳垂,听见她止不住地低吟。车轮碾过坑洼,车身剧震,她一个踉跄,跌进他怀里,被他顶入得更深。

风声、马蹄声与车内的低吟交织,李霁的手在她腰胸间流连,似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她颤抖着喷溅到他辇车内祥云瑞鹤纹蜀锦垫褥上,他们混杂的体液流淌沾浊了满厢散落的衣袍。车辇未停,仍在摇晃,他们喘息着相依,身销骨软,衣衫凌乱。

李霁将她揽进怀里,一言不发。

车辇停下。阿环随他下辇,抬头看见天禄阁三个大字。

李霁自顾走入阁中,越走越深,直到一架蒙尘的密档前。他拨乱寻章,翻来覆去,终于找到蛛丝马迹。

楚王府灭族处斩的罪犯名册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名姓,他顺着长幼妇孺排行,抽出对应的竹简,心道:她总不能也姓李吧。

待看清那竹简上字,他面色微变,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将那简掷进鸱吻铜灯中。火光霎时明亮,映得他眉眼如刀锋般冷峻。竹简在灯火中噼啪作响,碎裂开来,化作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带着陈年旧事一同消散。

她再也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了!阿环望着那竹简焚毁的半个“楚”字,怆然想道。

阁中侍臣听见声响,惶急赶来,看见简牍被烧,面无血色地跪倒在地:“陛下!请您以后不要再轻易踏足此地!”

李霁闻言大怒,拔剑出鞘,寒光一闪,剑锋直指那侍臣咽喉。剑尖悬停在半寸之外,冷冽的杀意让阁中空气骤然凝滞。

下一刻,阿环居然颤抖着手,抚上他的剑锋。她用力握住那剑刃:“陛下,我求你,别杀人……”她一双眼睛凄惶地像丢了三魂七魄。

“你”他看着她含泪的眉眼,剑锋撤回,却已晚了一步。鲜血瞬间从她掌心淌下,顺着剑身滴落在地。

阿环恍恍惚惚地捂着扎白绸的手,疼痛让她的触感变得格外真实。於姑匆忙来给她看诊的时候,阿环看见这张令人安心的恬淡的脸,终于松一口气,甚至暗中高兴自己又见到於姑了。

第0051章 冯氏

太医令照例来给皇帝汇报太后病情,就像从前给太后汇报皇帝病情一样,那些避重就轻、云里雾里的话,李霁已经厌烦,眉头紧锁,不耐烦地打断他问:“她还在问太医院要避子汤吗?”

太医令称是。皇帝又问:“药丞是按嘱咐,抓些疗养的方子给她?她没发觉?”太医令点点头。李霁这才放下心来:“太后问起来,你如实答便是了。”摆手叫他退下。

这是个清明和朗的秋日,他来迟了,太后在离宫的寝殿空空荡荡。见了李霁,太后寂寥地问:“其他人呢?”

“阿环手伤了,朕让她别来添乱。”李霁答,“至于禹王后”他犹豫了片刻,在太后榻前跪下,“儿子正有一事,不知当不当惊扰阿娘病榻。”

“什么事?”太后叫宫人扶起她,半支起身子问。

“冯氏她,被人举报和马夫通奸。”

“怎么回事?”太后很意外,眉心紧紧皱起,“怎么到哀家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情!”

李霁说:“倒也没有实际证据,朕想着让宗正查一查,还冯氏一个清白便是。她是世族大家出身,端正有礼,不见得做这样事情。”

太后却不以为然。听到李霁说“世族大家”,她就想到上一回差点废帝的事情,皇帝虽然眼下乖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每次都给这个冯珏别住马脚也不行。

实际上,她近来越发感到,冯珏放在这个禹王后位置真是有害无益。从前知道冯氏势大,簪缨世族,颇有名望,但近来观察,这个冯氏的野心真是有一点太过了。

就连她周围的老臣也开始和冯氏子弟结交,她在推荐官员的名录上看到过好几次。这个冯氏,连她的党羽都要染指,一副要接管天下的样子!不就是仗着冯珏是禹王的王后,禹王又大有可能继承皇位吗?

太后心想,她即便要扶禹王,也不能叫冯氏摘了桃子,废王后可比废皇后简单得多。想着,她命令道:“此事关系到皇家颜面,哀家看,应该派廷尉暗中彻查!”

不查不要紧,这一查,竟然从禹王后下榻处找到一个人偶,正对着皇帝所在玄元殿方向。

李霁在离宫中痛心地说:“朕一向福薄德凉,连子嗣也没有半个,还有什么必要诅咒呢?真想不到冯氏大家女,竟然做这种事情。会不会是有人诬陷?”

太后心里快意极了,事情竟然发展的这样顺利。她提出要回锦章殿:“哀家的病也快好了,这件事情,哀家病好了,要亲自查清楚!”

李霁一怔,答道:“是。不过这事关系到弟弟的颜面,朕看还是不要声张了。”他好心地建议道。

太后果然回到她最熟悉的锦章殿养病。

李霁凝伫阶前,原本打算让宗正查出巫蛊的事情,他再趁机召廷尉下场,没想到太后对冯氏衔怨已久,都不需要他多此一举。

他目光扫过殿门外戍卫,含笑走入殿中。

锦章殿前的戍卫不着痕迹地调换过了。

李霁放下心来,抽空到禁军里视察时,看见曹言来请安,向他点头微笑。并给他亲自点选的天子戍卫们,赐予酒肉。

拘捕冯珏的时候,她临时下榻的宫殿里乱成一团。冯珏喝止道:“慌什么?我还没死呢!”李霁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疾言厉色说话。

冯珏已被软禁。见到皇帝亲自来抓她,脸上失神片刻,飞快地反应过来:“陛下,你怎么也来多管闲事?”

李霁淡淡笑道:“禹王的事就是朕的事,是家事,朕没有不管的道理。”

冯珏自知被人陷害,冷笑道:“你想害我,何必绕这么大圈子?”

李霁好像很无辜,他说:“冯王后,你命中注定显贵,不可尽言。朕怎么敢害你?”

冯珏忽然笑了,她坦率地答:“当初没能选作陛下的中宫,是妾无能。做不了当今天子的皇后,妾只能让妾的夫君,做下一任天子了!毕竟,妾身负显贵命数,不敢不顺从天意!”她挑衅地看着李霁。

李霁不再矫饰,同样目光压迫地看着她:“你想激怒朕,让朕杀你?”他笑了,“你的案子由太后亲自过问,朕不会随意杀你的。”

他眸光中的冷意让冯珏害怕:“看看你的天意,肯不肯救你吧!”

掖庭狱令检点禹王妃的侍从时,发现世子的乳娘不见了。李霁面色一滞,不过,现今宫门各处,其实都已经安排了人,叫他们注意着,不要放走任何可疑之人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