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书抬不动眼,也不敢看他的表情,只喃喃道:“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衡宁说,“要不休息一下?”
休息一下要么就是拖着衡宁陪他,要么就是一觉醒来再一次面临一个人的处境,温言书摇摇头,从床上爬起身来。
“我出门走走吧。”温言书疲劳地说,“人多的地方会好很多。”
衡宁怕他出事,跟在他身后给人送下楼。
本来早上衡宁正准备着逃脱计划,没想到根本来不及对昨晚的事情产生后劲儿,这人又这么浩浩荡荡闯进他的生活里。
他有些担心自己迟早有一天被那人温水煮青蛙煮熟了,但是他确实找不到逃脱的机会,衡宁心想,真的不是自己不想逃。
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着走下楼,昨晚的事情在衡宁的脑子里蹦着迪。
那人确实恪守了“明天绝对不提”的信条,但冷漠的演技太好,甚至让衡宁产生了一种这人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的错觉。
很快,他就有勒令自己摒弃这个想法冷漠疏离是好事啊,自己不是巴不得一刀两断的吗?
衡宁就这样手插口袋,一脸不爽宛如尾随犯一般跟下楼,直到看见那人走进人海里,才转身准备离开。
“衡老板。”温言书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
衡宁转过头,拉着张脸,催他有话快讲。
“我会找到解决办法的。”温言书道,“不管是做心理辅导、吃药,还是找人陪着我,今天的事情绝不会发生第二次了。”
“谢谢你,我不会总给你添麻烦的。”温言书朝他轻轻点了点头,“我先走了。”
衡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瞬间还有些恍惚。
反应过来之后,他忽然觉得有些不爽莫名其妙到他自己都不明白在不爽些什么。
温言书和衡宁道别之后,径直打车去了佟语声家。
一路上他都有些疑神疑鬼的,怕司机想陷害他,怕座位下面藏着人。
他从小就不怕那些鬼怪魔神的恐怖片,相反,取材现实的犯罪片和悬疑片更能让他看完整宿吓得睡不着。
他始终认为,虚幻的恐怖无需畏惧,真实的恶意防不胜防没有什么比坏人更令人害怕了。
好在他平稳地下了出租车,关上车门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手心有些紧张得冒汗。
真是有病,温言书骂了自己一句,他想起来最开始自己受欺负的时候,就是因为性格怯懦经常被人骂“死娘炮”,现在这么多年,似乎在胆量上也没什么进展。
他裹着大衣匆匆拐进佟语声家那片别墅群,看着铺张浪费的公摊面积,温言书每次来都要感慨,这一对儿真是有钱得让人嫉妒。
瞬间觉得自己那套二环内的小洋房黯然失色。
别墅附近的人总是那么少,温言书又一阵紧张,也不敢看四周的钱味的街景,闷头朝佟语声家哪一栋冲过去。
“书书!”远处,佟语声已经站在门口,他穿着居家服,一手朝他挥着,另一手还拿着个梨啃。
温言书终于觉得放松下来,弯起眼朝他跑去。
还没到家门口,就听佟语声对象、那位高冷混血心理医生吴桥一的从里面传出来:“快回来!外面冷!”
像是小时候妇女们在村头唤玩野了的小孩回家吃饭。
佟语声无语地转过头,皱着眉喊道:“你好啰嗦啊!”
其实吴桥一也不完全是啰嗦,佟语声中学时候得了肺病,差点儿英年早逝,好在后来成功进行肺移植才恢复健康,但身体这块儿需要注意的也确实比别人更多一些。
一听他们老夫老妻的斗嘴,温言书的心情都变好了,他熟门熟路地换好鞋,一边听他们吵架一边自己招待自己。
这俩人算是为了自己搬到北京来的,温言书心里清楚,自己在北京单打独斗最崩溃的一年里,他们二话不说从渝市搬了过来,虽说他们俩的工作在任何地方都站得住脚,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存在真的给了温言书这位异乡人家的感觉。
他们就是温言书在北京最亲的家人。
很快,佟语声从厨房端来一盘切好的水果,他吃苹果的时候习惯拿热水烫一下,温言书以前觉得难吃得无法理解,但几次感冒之后,边也跟着喜欢上了这个吃法。
两个人随便聊了会儿天,佟语声便把温言书赶去了二楼这一趟他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去吴桥一那里咨询一下心理问题的。
事实上,心理咨询应当避免双重关系,通俗意义上来说,就是咨询师不应当给熟人做咨询和疏导,因为咨询师容易对来访者带有私人感情,会影响咨询的中立性。
但吴桥一却是个极个别的例外,本身患有阿斯伯格的他,本身就有一定的情感缺陷,哪怕是再熟悉的人,只要以来访者的身份坐在他面前,他就会像一个冷漠的机器,完全理性地抛开一切私人情感,从绝对中立的旁观者角度去剖析问题。
而温言书本身也非常坦诚,为了剩下一笔咨询费,他愿意将所有的症结毫无保留地交待出来
他只是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隔三差五跑人家家就算了,还白嫖心理咨询不付钱。
吴桥一显然更在意前者,开门见山敲敲桌子问他:“什么时候谈对象?”
“有目标了。”温言书含糊其辞道,“等我脱单了,绝不会再来打扰你俩二人世界。”
吴桥一严肃地点点头,催促道:“你快点。”
我倒想快点儿,温言书在心里抱怨道,但我这会儿可真遇到个难搞的硬茬儿了。
吴桥一给他一通疏导,潜移默化给他灌输“如果可以找个对象同居就能好得更快了呢”的思想,一番聊下去,温言书心情好了的同时,脱单欲望又强烈了三分。
吴桥一告诉他可以找个室友先渡过一下应激期,等状态平稳下来之后,再结合心理治疗,完全康复不是问题。
哪儿来什么室友,温言书苦闷地想着,把衡宁腿打瘸了那人都不会答应跟自己同居的。
聊完以后,他不好意思再蹭人家一顿午饭,只收拾着行头,返程回去。
结果刚出门不久,杨文武打来了电话:“小温,刚一个视频会议快结束了,你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