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就烦他一睁眼就是?白川,气急败坏:“谁管一个废物的死活。”
“尤。金。”伊野叫他的名字。
“……”尤金糟心地扯嘴,“去找出口了?,行了?吧!”
伊野噢声,暂时?不说话了?。失血过多让他身体现在?没有丝毫力气,如果不是?尤金鲁莽的大吵大闹,可能还沉在?噩梦里?。
“你就不问问我?”
“……你?太吵了?。”
“……”尤金发出磨牙的声音,“那我问你?,你?是?怎么受伤的?”
“遇到了虫族,被?划伤的。”
他的眼皮很重,昏昏沉沉的,用仅有的几分清醒回答尤金,同时也希望对方能就此安静下去。
但尤金却莫名变得话很多,一点也不想给他闭眼的机会,就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他喋喋不休地说自己和队伍下来的时?候遭遇白川,知道自己失踪了?,所以才不得已和白川一队来找他。至于怎么找的直接省略了?。他真的很讨厌白川,看起来像再提到这个名字就会像暴躁的气球一样炸开。
后来他又莫名其妙地说了?些其他的话,担心自己会死,还说如果自己敢死就是?跑到地狱里?也得把?他捆在?裤腰带上绑回去。伊野觉得他说的话太中二了?,好像经典狗血小说里?的主人公台词,敷衍地嗯嗯了?两声,以满足尤金的中二心理?。
但接着尤金又说,让他别死。
伊野心想我死不死的好像和你?也没有太大的关心,可他太累了?,没有回应,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听着。可能被?他受伤这件事吓到了?,尤金说的话都是?从前绝不可能开口的事,但伊野不觉得他是?害怕自己死,或许,只是?纯粹地害怕死亡这件事吧。
尤金说他这辈子,恨的人比爱的人多得多。恨教皇,连带着恨圣教的所有人,还有皇宫里?那些贵族,以及学?校内明里?暗里?骂他是?孤儿或神棍的同学?。恨意从小就在?他的心里?滋生了?,所以他渐渐变得不正常,遇到当面嘲讽自己的同学?,他就心一狠把?对方的鼻梁骨打?断,胳膊掰折,自那以后学?校里?就没人敢当面说他。于是?他明白了?,暴力才能保护自己。
他恨的人越来越多,暴力伤过的人也越来越多。
人们开始畏惧他,但却不得不对他露出虚假的笑,尤金就喜欢他们这种迫不得已的表情,因此乐在?其中。
直到遇见伊野。
尤金说,他起初真的想过杀掉自己,但后来放弃了?。
伊野感觉身体有点热,往下扯了?扯衣领,问他为什么。他认为像尤金这种疯起来敌我不分的家伙,没理?由突然就想放过他。但尤金却沉默了?,隔了?很久很久,茫然地说,不知道,可能是?你?长得还行吧。
伊野也沉默了?,心想自己要是?有力气,现在?肯定要弹起来给尤金一脑槌。
但是?算了?,生气多了?容易变老。
“你?说,恨的人比爱的人多…所以你?也有爱的人吗?”
尤金靠着墙壁,低下头来看他。
“……有的。”
魔鬼如撒旦也会有自己的爱人莉莉丝,他当然也有。
伊野快睡着了?,眼皮一眨一眨,虽然没出声音,但尤金知道他在?问自己是?谁。
“是?我的…母亲。”尤金从来没有跟外?人提起过关于自己母亲的事,心里?生出几分生涩的感觉。
可他觉得告诉伊野也没什么,于是?继续说下去,“她很愚蠢,被?教皇轻易地哄骗了?心,还偷偷为他生下孩子养在?身边。除了?随侍的侍女?,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就连陛下都被?她瞒得严严实实。所以那个孩子,也就是?我,一度很恨她。”
伊野无?声倾听。
“但当她快死时?,我看到她偷偷给我织了?很多很多的毛衣和围巾。她和侍女?说,冬天快来了?,身为母亲理?所当然要为自己的孩子织能够保暖的衣物,所以那一个月夜里?她彻夜不眠,就着昏黄的灯坐在?床头,像古老油画里?的神女?。”
“我偷看了?她很多回,被?她抓到过很多次。但只有最后一次时?她拉住了?我,抚摸我的脸,往我的手掌里?塞进两颗药。”
“她说,你?最近总在?咳嗽,要好好吃药,不要生病。”
“我吃了?药,感冒好了?。”
“她也在?吃药,但没能治好她。”
说到这里?,尤金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很长一段时?间没声音。
“我连她的葬礼都是?躲在?角落里?看完的。”
伊野努力撑开眼,尤金的侧脸在?微弱的光下模糊,好像有一层雾气浮动?,于是?它们凝结,液化,形成冰凉的水流,从那张向来阴鸷的脸上滑落。他知道很多人很难真正表露出自己不堪一击的悲伤,但这些人里?,尤金最令他感到意外?。
伊野艰难地坐起来。
摇摇欲坠的瘦削身躯抵在?墙上,伸手握住尤金遮住眼睛的五指,拉下来。
尤金转过头看他。
“……我还以为你?哭了?。”
尤金露出很无?语的表情:“别以为我和你?一样,动?不动?就哭。”
他就在?这人面前哭过那一次,这家伙怎么现在?还记得。
伊野摆烂地松开手:“那我还是?躺回去吧,没力气安慰你?了?……”
尤金的神情,看起来更无?言了?。
伊野只是?开玩笑而已,虽然他现在?这副样子开玩笑并不能让人笑起来。他拢紧身上不知道是?谁的衣服,轻声:“尤金,我想你?母亲看到你?还好好活着,在?天堂里?应该会很开心。”
“开心什么?我现在?这副样子根本就”
“活着就已经很难得了?。”
“作?为亲人,最希望的应该就是?其他人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