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抬眸看向他,怅然道:“风头一过,我便与君远离建康可好?”
男子微微点头,笑道:“天下湖光山色尽在《水经注》,待大局一定我愿与卿携手游遍,也是不枉此生。”
永嘉淡然一笑道:“不嫌我容貌艳俗?”
男子轻笑一声,亲昵的用手指刮了她的鼻尖一下,缓缓回道:“皎若明月,艳似朝霞,得卿如此,夫复何求?”
耳边忽来一阵啸声,如空谷龙吟,似华美乐章。
男子眸光一亮,大笑着道:“有朋来此,吾去去就回!”说着,他扬起神采飞扬的笑容,踏着木履便走出庭院。
攸宁凝眉笑道:“怪不得我寻不到她的魂魄。”
陆离负手走上前去,微垂着双眸,平和的道:“辩禅生死在即,永嘉公主不为所动?”
永嘉抬眸看向陆离,诧异于来人清隽的姿容,又感叹他那由内而发的光明又慈悲的气度,竟一时间没有回话。
隔了两息,她以袖遮面,颔首道:“郎君天人之姿,永嘉竟不敢看。”
攸宁隔着一个墙角也想喷死她,她笑意吟吟的走出来,问道:“辩禅今生得遇公主,真是三生造孽啊。”
她一把扯住她的衣领,如拎鸡一般带上浮云,陆离眉梢一挑暗自笑了笑,随后而去。
一刻钟的功夫,三人回到了建康大狱中。
陆离一个响指,将结界打开,以免有外界的打扰。
攸宁狠狠的一推,将永嘉推倒在地。永嘉双眸晕着泪意,唇边溢出一声细微的痛呼声,她抬眸看看攸宁,蹙眉道:“我与仙姑并不相识,你便是仙姑之身也太过无礼!”
攸宁眯了眯眼睛露出凛冽森寒之光,笑着问道:“你敢觊觎我的男人,我没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已是你的造化。”她拎着陆离的衣袖让他到自己身前,侧目看着永嘉道:“我将他送到你面前,有胆你再看一眼试试!”
永嘉气的浑身颤抖,一边用衣袖遮面,一边愤愤的道:“我并非故意看他,你这醋坛子真是酸的紧,我不看便是了。”
攸宁轻慢的睨了她一眼,抬眸看向木栅栏里瘦的皮包骨头的辩禅,辩禅正在昏迷之中。
她微微一蹙眉,化手为掌,将自己的灵力传输到他的体内,那淡红色的气流以肉眼可见的模样缓缓流输到辩禅身体中。
此刻的永嘉才看到辩禅,她难以相信,那个丰神俊朗侃侃而谈的少年,在短短的一个月之间竟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她双手扒着栅栏,担忧的看看他又抬眼看向攸宁,低声道:“他怎么样?会死么?”
随着灵力输送到辩禅身体中,他渐渐的恢复了力量,缓缓的睁开双眼,轻声唤道:“永嘉?是你吗?”
永嘉连连点头,忍着泪流下来,哽咽着道:“你,你还好吗?”
攸宁收回掌风并翻了个白眼,好不好看不出来?还要问吗!
陆离拉住攸宁低声道:“别闹了。”说着,他一挥手臂,素白的衣袖在半空画了个圈,四个人再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一个月以前。
青屏山中云开寺,辩禅身着月色长袍跪坐软榻上,永嘉低笑垂眸,缓缓的道:“我已没什么能教授于你,今日便由你来为我讲讲,在修行与凡俗之间,人该如何选择好吗?”
风吹树叶,阳光透过繁密的树枝驳落在地上,檀香袅袅升起,他略微想了想,回道:“学无止境,不过,今日免你的课,让你歇息一日。”
永嘉低低的笑了笑道:“好好好,多谢辩禅师父。”
辩禅轻笑一声,道:“古时候有一老翁,老翁于家中做活需要火种与冷水。于是,老翁用瓦盆装了火种,有用陶罐装了冷水,为图方便便将陶罐放在了瓦盆上。他想,火种与冷水都准备好了,于是便去砍柴了。待到他拿着柴火回来,想要将火升起来时才发现,火种已经熄灭了,而陶罐中的冷水却已经变成热水。”
永嘉不明所以,问道:“此事,与我的问题有何关系?”
辩禅笑着回道:“有如老翁这般人,既想要出家修行,又难以忘却家中妻儿老小。如此一来,他既不能脱离欲望苦海,亦丧失了功德之火,掉了持戒之水。修道、世事,双失双破,与故事中的老翁有何分别?”
永嘉的笑容缓缓凝滞,她颔首道:“所以?”
辩禅笑道:“一心向佛之人,便应该脱离世俗。”
永嘉抿唇道:“辩禅,我累了,今日便先行回去了。”
辩禅有些担忧,只道:“好,明日再见。”
永嘉难堪的笑:“明日再见。”
永嘉重新戴上帷帽,垂眸走出寺院的山门,几个伺候的婢女纷纷上前迎着她。
走下长长的阶梯,一个老妪站在翠玉装饰的马车边上候着,见永嘉回来,她脸上堆满了笑容:“公主,今日这么快?”
永嘉微点头,踩着一个下仆的背部登上了马车,马车悠悠向前奔去,永嘉撩开帘幕探头看向后面,云开寺的山门缓缓阖上,就像是将她与辩禅分割成两个世界,本就堵着的心,更像是压上了千金重石。
“殿下,您今日怎么闷闷不乐?”老妪问。
永嘉颔首眨眨眼,舔了舔唇,迟疑的回道:“谢司马之子,那位学贯两酉的大才名士来建康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艳如朝霞
永嘉颔首眨眨眼,舔了舔唇,迟疑的回道:“谢司马之子,那位学贯两酉的大才名士来建康了。”
老妪一惊,紧接着满面堆着笑:“那位谢家郎君来了?那是好事啊!听闻谢氏飞阁容止清隽如月,惊才艳绝,是蜀地最具盛名的名士!您想想,这可是出身谢家的啊!”她自知失言,赶忙悬崖勒马。紧接着道:“士人多清高,不喜与皇室有所牵绊。谢司马之子不过弱冠,却被蜀地士人推为名士,名扬天下,那该是何等檀郎啊!”
永嘉自嘲的笑了笑,接着道:“皇兄想要谢司马的东府军。”
老妪笑着道:“谢家势大,恐已生不臣之心,此行并无错。”
永嘉转眸看向她,接着道:“昨夜,皇兄与我谈心,希望我能够为国献身出嫁前秦皇子,我于皇兄而言早已是一枚弃子了。”
“殿下此话怎讲?陛下与殿下自小一同长大,那是一奶同胞的兄妹啊,陛下怎会不爱惜您呢?”
永嘉笑着道:“将我嫁给前秦蛮夷,再趁机集结大军以送嫁之名一举北伐,妪,你觉得我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老妪心间一跳,半晌没能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