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恒趁家丁不注意时喊了声,看见那大红盖头动了动,似是略微侧头,心中浮上一计:待会可以想办法绊这家伙一跤。
初来凌家乍到,他这个当大少爷的,可得给点下马威。
“你完了……哎哟!”
话音刚落,凌恒脚下一滑,因为屁股还疼着,根本站不住,于是当着大家伙的面,在自己的婚礼上,摔了个大马趴!
洞房里。
凌恒酒量还不错,但是一连被猛灌好几杯,还是上头得很。
护卫把他推进屋里,他一个趔趄扑在小桌上,紧接着房门在身后“砰”地关上,屋里恢复了安静。
凌恒站起来,揉了揉还疼着的屁股,迷迷糊糊往里屋走,看见床上坐了个穿红衣的人,还有点疑惑自己房里怎么多了个人噢,这是他刚娶的男妻。
凌恒盯着陶彦青,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心说又没人看他,坐那么直干嘛,不愧是有名的小古板。
隔着那红盖头,凌恒好像已经看到陶彦青那张臭脸,不由得撇了撇嘴。
陶彦青幼时长得瘦小,白得跟从来没晒过太阳一样,凌恒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痨病鬼”。
这凌恒对陶彦青印象差,也是有原因的。
想来十年前,凌恒还没到去国子监的年纪,就被老爹丢去方家的家学念书,那时陶彦青就已经是个一板一眼的性子,念书念得好,跟凌恒这种倒数第一从来玩不到一起,还告过凌恒的状,害得凌恒被打板子,那时凌恒便跟陶彦青结了仇,后来家学的课业结束,便没再联系过。
谁成想还有娃娃亲这出!
凌恒握了握拳头,心说:哼哼,陶彦青啊陶彦青,你敢嫁过来,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凌恒。”
一道清越的声音打破沉默,凌恒被吓一跳,反射性地头皮发麻拜托,跟他玩得好的哪个不是叫一句“凌少爷”或是“凌公子”,会这么叫他的除了夫子就只有他爹!
凌恒可不想一成亲就被看扁了,故意压低声音恶狠狠地答道:“叫唤什么?你怎么能直呼……我的大名,你懂不懂规矩啊?”
一句“为夫”话到嘴边又吞回去了,凌恒怕恶心到陶彦青之前先恶心死自己呃!
床上坐着的陶彦青可一点没被他吓到,仍是端端正正地坐着:“我便是要与你讲规矩。”
和凌恒记忆中一样,陶彦青这小古板说起话来还是那么一丝不苟,他没等凌恒发作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也不想与我成婚,事已至此,从今往后你我以礼相待,待到几年过去,想必凌家老爷夫人也知道勉强不得,我只求那时你能……”
陶彦青停顿一下,才发现没听见凌恒回答,还以为凌恒又在耍什么坏心思,便又叫了两声“凌恒”。
“叫什么叫?”凌恒听起来有点远,声音很不耐烦,“……这酒挺好喝的,你要不要喝点?”
凌恒喝得畅快,转头发现他的男妻还坐得笔直,他拿起酒壶问:“你刚才说什么?没听见。”
他一听那文绉绉的话就脑袋疼,索性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酒,一杯接一杯,转眼已经三杯下肚。
陶彦青多少有点忍无可忍了,沉声说:“我说约法三章。”
“约什么章?”凌恒最烦这些繁文缛节,走过去准备当面对质,这才看到盖头还没揭,隔着盖头雾里看花,说句话也费劲。
凌恒一伸手便掀了盖头,没想到视线一触及那张脸,便转不开了。
少年仍然白皙清瘦,毛发浅淡,鼻梁挺翘,一双眼睛尤其亮,薄唇因涂了口脂微微泛红,清俊里竟显出三分明艳。
要是那张脸不是板着的,就更好了。
凌恒的想法很单纯,他只是觉得好看,想伸手抚平陶彦青眉间的肃然,哪知还没触到那瓷白的肌肤就被拍到一边,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陶彦青眉间的疙瘩愈发纠结了,顺带瞪凌恒一眼:“你别碰我!”
察觉到对方的嫌恶之意,凌恒忽然就火冒三丈,拜托,他娶陶彦青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怎么这姓陶的还先委屈上了?
既然陶彦青不喜欢,他就非要。
凌恒伸手去碰陶彦青的脸,被陶彦青捉住手,可是文文弱弱的陶彦青哪里是凌恒的对手,转瞬已经被凌恒挣脱反制。
凌恒一只手捏着陶彦青的双手,另一只手还能用来捏陶彦青的下巴,强迫后者抬起脸来与他对视。
触感尚可,光滑温暖,比他想象中微凉。
凌恒故作轻佻地说:“拜托,我们可是都拜过堂了,怎么的,还不好意思给我看看?”
在凌恒胡天胡地的生涯里,最讨厌的就是陶彦青这种正经人,但是最喜欢的恰恰也是陶彦青这种正经人,一句不正经的话都听不得,好像听上一句都能要了他的命,也再难维持他表面的正经。
陶彦青的脸也不知是气红了还是羞红了,他努力想避开,可惜失败了,只得骂道:“凌恒!你……成何体统!”
凌恒弹了弹那张嘴,不小心抹开了艳红的口脂,点评道:“最烦的就是你说话,跟王夫子那老头一个调调。还有,以后不许叫我大名,你以为你真是王夫子啊!”
陶彦青被弄疼了,现在的遭遇简直是超出他认知的无礼,兔子急了也咬人,鬼使神差的,陶彦青一伸脑袋咬住了凌恒的手指,疼得凌恒哇哇叫。
小霸王哪里会善罢甘休,马上反扑回去。
印着大红喜字的婚床变成了两人的演武场,一个抓一个躲,陶彦青不会打架,但是那股劲上来了,硬是要跟凌恒对着干,竟然也打了几个来回。
争斗间凌恒抽掉了陶彦青的玉簪,发冠落在婚床上,如墨的青丝倾泄而下,落了满床。
凌恒喝醉的脑袋有点迷糊,一瞬间的失神,还没等他理清思路,忽然屁股剧痛,凌恒发出“哎哟”一声大叫。
这下凌恒是真的生气了,也顾不得什么体面,扑住陶彦青,把他按在了身下。
两人这一闹,闹出的动静堪比圆房,屋外的丫环小厮面面相觑,这是成了还是没成啊?要不要告诉夫人呢?
“嘿,还想跟我斗?”凌恒掰过陶彦青的脸,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陶彦青终于睁开眼,斜睨了凌恒一眼,就是这厌恶里却带了一丝示弱的一眼惹了麻烦。